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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186)

作者: 林格啾 阅读记录

那一眼——莫名地,她却忽然想起小时看过的书。

想起书里的孩子问作者,什么是洁白。

而那作者回答说。

【将来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

这一刻,他亦只是定定望着她。

【……而他也爱上你。】

那个扎着两只长长的黑辫子,戴着眼镜,却藏不住圆溜溜水灵灵一双眼的女孩。恍惚仍坐在时间的尽头,窗边的座位,等待着他说出这句话。

迟来很久的这句话。

从那一刻到现在。

这个姑娘始终留在他心里。

从前如此,以后如是。

【从他看你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就是真正的洁白。】

“迟雪,”他说,“你真的很漂亮——一直一直,在我心里,一直都很漂亮。”

这便是他搜肠刮肚,最真挚的赞美了。

而这一秒,亦被长留于相机的底片中。

镜头对焦。

女孩右手捂住脸。

擦擦这边、又轻捂这边,小心翼翼的姿态,似乎唯恐碰脏了来之不易的妆容。

可尽管她眼睛红红,鼻子亦红,笑起来仍然那样美。

让人一望相片即知。

她嫁给了对的人。

于是。

在《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上签字的那一刻;

肩靠着肩,头并着头,留下结婚证上红底相片的那一刻;

颁证厅里,她披上白纱、整理头发的那一刻;

他红着眼望她那一刻——

每一张。

每一刻。

镜头记录下了这平凡却温柔的人世一天。

只是,后来方雅薇却仍然忍不住问摄影师,说那天辛苦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好多感人的瞬间,怎么整理到最后,竟然把一张构图最简单的当成了封面。

她弦外之音,有小小的责难意味。

电话另一头。

摄影师却笑着反问:“你觉得构图最简单吗?但我觉得这张照片,一百张接吻或者拥抱都比不上。”

而那张被他选作封面的照片,其实只是一张远景。

那时他们已离开民政局,和那对新婚夫妻在门口分开。

他和化妆师张张正聊天,说着说着,张张——今天莫名其妙也被气氛感染到而哭了好多次的小女孩,又哽咽着指了指他身后,说:“你看。”

于是,只那一眼。

或许是因摄影师的灵敏嗅觉。

又或者是奇怪的共情在作祟。

让他在那一刻,举起相机,拍下了那张最最难得的相片:

远处的树下,牛皮纸袋里的包装盒被放在一旁。

迟雪站着,举着伞,伞却以一种“顾人不顾己”的姿态往前递。

她自己湿了半边肩膀也浑然不觉,手虚虚按着蹲在面前的解凛的肩。

而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只长筒雪地靴,正准备给她换上。

长筒靴是白色。

但笨重得并不好看,很是直男的审美。

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可以刚刚好遮住她裙下盖不住的一截脚踝。

嗯……

丑是丑了点。

但是,老了之后,大概也许不会因爱美而被老寒腿折磨吧。

“我拍过很多架势很大、气氛很足的婚纱照,领证也跟拍过很多次,”摄影师说,“老实说,这种姿势我都故意安排很多次啦——但是莫名其妙,就是觉得,这张是最值得纪念的……也最好看的。”

毕竟,照片的意义,本身亦不过是留住美好。

冬雪日,落雨天。

算得上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许多人在乎你是否造型美丽,模样吸睛;

但有一个人,他心里只想你不要感冒,不要生病。

“妈的,看得我都想去结婚了。”

摄影师说着,点了根烟。

吞云吐雾间,话里却又带笑:“我老想着,拍了这么多,分分合合都有,一年来两趟和不同的伴拍婚纱照都有,到底什么是爱情——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最近这两年,兜兜转转,自己也经历过,才大概算是想明白了个大概。”

他说。

“你拍得再美,再浪漫,那都是设计,不是生活。你得等、等相机不在了你再看——看到会哭,看到会羡慕——冷暖自知的时候,你自己就明白,这是爱情。”

是脚踏实地、要白头偕老的爱情。

*

当然,也不知这算不算是“预言成真”的魔力。

总之后来。

收到相册的“新婚夫妻”亦果然很满意。

就连许久没有上微信的迟雪,那一天,也忍不住发了条仅自己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打完最后一个字时。

去餐车车厢给她买水果的解凛亦正好回来,坐在她身边。

这趟开往深城的高铁,恍若去往一段未知的命运分岔口。

但这一刻,她的心却空前的平静。

身旁,解凛递来一只剥好的橙,问她:“刚刚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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