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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33)

崔若仙到底稍稍定了心,沈琬服侍母亲喝了药睡下,自己便坐在那里看雨。

这门亲事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烟一样地就散去了。沈琬低头笑了一下,这个梦还没有她晚上做的梦来得真实又可怕。

自穆国公府出事,沈琬又开始做起了那些诡谲扭曲的噩梦。

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慕容樾还是抄了她未婚夫婿家的罪魁祸首。

梦中的慕容樾仿佛更加可怖了,沈琬一遍又一遍地感受着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痛楚,每回闭上眼睛之前,她都能清楚地看见那张昳丽绝殊的脸,沈琬便任由自己闭上双眼,心中的绝望更盛。

这种绝望如荒草一般蔓延,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丹桂看见她竟然在笑,便与素娥两人担心地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上前道:“夫人都睡了,姑娘也去休息一会儿,凭它是什么天大的事,有侯爷在呢!”

素娥也说:“退了亲就好了,姑娘且先宽心着。”

其余便再无话可说。

到了夜里,章氏把沈琬又叫去了小佛堂。

仍旧是只有章氏一个人,捻着佛珠等着沈琬过去。

见到沈琬,章氏示意她扶她从蒲团上起来,然后坐到临窗的榻上,并让沈琬也一同坐下。

章氏靠在一个墨绿地如意纹引枕上,枯瘦的手指慢慢地拨着一粒粒佛珠。

“琬丫头,本来祖母不该叫你过来的,”章氏开口慢慢道,“但是你母亲不担事,还是同你说了清楚。”

沈琬轻轻点了点头。

章氏先没有继续说话,她深深地看着沈琬,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害怕和悲恸来,但是沈琬却不悲不喜的。

所有人都觉得沈琬应该是最难过的人,也是最彷徨的人。

也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在背地里对沈琬指指点点。

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章氏道:“这亲事是不成了,虽说都过了文定,再退亲你女儿家不好看,但穆国公府已经是穷途末路,倒没得再把我们侯府赔上。我跟你父亲做主,这亲事是必定要去和他们退了的,只是苦于无人可谈。”

“祖母费心了。”沈琬垂下眸子,神色依旧淡淡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无动于衷,明明杨曜之对她很好,杨夫人还有杨家的那些女儿们更是和蔼友善。

就好像这一切本来就不是她会去经历的,她甚至能够做到事不关己。

沈琬有时有一种错觉,她做那些梦明明很痛苦,而和杨曜之定亲之后便没再做过梦,如今又做了,也不过是回归正途,原是她应该受的。

“你那姨母......唉,虽是好心,但实是办了坏事,怎么就给我们做了这样一门亲,听说王妃如今闭门不出?”

沈琬思忖片刻,知道章氏必定对做媒的崔若仪更为不满,便只好道:“这几日天气太热,姨母她一向有些苦夏。”

“话是这么说,”章氏叹了口气,“你满月那日,算命的说你命里带福,我还想着穆国公府倒也配得上你,谁知道变成眼下这样。”

章氏的眉头深深皱起,额间皱纹如同枯树皮一般。

“你和杨曜之定亲这件事,虽还没说出去,但也有不少人家是知晓的,哪怕亲事作罢,到底也不好听了。”

沈琬早知章氏必定要提起这茬,于是道:“我最近不出门便是。”

京城永远有绵绵不绝的趣闻轶事,穆国公府出事,义恩侯府很快退了亲,难保不会有人嚼舌头说沈家薄情寡义,也必定有人说沈琬名节有亏,甚至于是克死了未婚夫婿,但也只是一阵,很快便会有其他的消息将她的事盖下。

章氏又将佛珠在自己手上拨过一圈儿。

她说:“琬姐儿,你现在明白祖母一直不愿意你们吟诗作对的原因了吧?”

这回沈琬一怔。

“你像你母亲,生来聪颖过人,可是这名声哪有那么好得的?你只瞧瞧你母亲,她从前是才女,自视甚高,如今又怎么呢?若只是寻常女子,倒可与夫君安安稳稳过下去,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见女子懂的多了,反而难受。”

“你父亲最喜欢你,也且得意着,常常拿了你的诗给那些狐朋狗友去看去,反而眼下一提,就都知道了退亲的是你,不仅招人嫉恨,也看着不安分守己。等日后嫁了人,也未免令夫君不喜,万一夫君不大成器,他又怎会乐意妻子比他厉害,夫妻之间便有了矛盾。”

沈琬低头,没有应声。

“祖母也是出身大族,当初族中的那些姐妹,名声不比你母亲她们小,”章氏慢慢回忆着,眼神中透着不大明显的得意,“祖母自幼便比不过她们,便索性算了。结果反而是祖母如今儿孙满堂,她们去了哪里?世道一乱,她们的名声便是架在她们脖子上的刀,都想寻得她们一睹芳容,几经辗转,自然是被糟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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