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的人(69)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揭示着林晗最惨痛的经历，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深深的刺在了洛沐的心上，尽管心疼的在滴血，她的脸上也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平静，眼睛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你离开了她五年，在她最悲伤痛苦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现在，凭什么说回来就回来？”

“林晗呢？”洛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声问道。

程轶儒冷冷的看着洛沐狠厉绝望的脸，她的周身透露着黑暗的气息，显得她愈发的阴暗和可怕。

“林晗在哪？”洛沐再一次问道。

“我知道她在哪，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告诉你。”说完，他在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去找她吗？你知道她最需要的人一直都是我，既然如此，又为何不爽快一点？不甘心吗？”

洛沐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理会程轶儒，转身走到车旁边，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林晗在同济医院，她的父亲昨夜发生了意外，从凌晨开始一直在抢救······”

洛沐坐上车，眼神冰冷的看着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她紧握方向盘，勒出发白的关节。

站在原地的程轶儒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他终究不是那个在她心里的人。几年前她的公司陷入危机的时候，他曾经以企业联姻为借口，央求过自己的父亲帮助林氏集团，但是遭到了林晗的拒绝；在被拒绝后，他依然试图让自己的父亲去挽救她们的公司，但是，残酷的现实，在商言商的交易规则，他的父亲认为那时的林氏集团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而选择了袖手旁观。在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之后，他想照顾她，想好好的保护她，但是，却也始终都不知道该怎样去照顾保护这个美好的女子。

直到昨夜，她的父亲出事了，面对一直守在抢救室外那脆弱的林晗，除了默默陪伴，他居然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凌晨等到天黑，看着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无奈之下，他竟然会出来找洛沐。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洛沐，永远都是林晗最需要的人，五年前是，五年后更是。

第67章 相依

洛沐驱车快速的赶在去医院的路上，此刻，她想要见到林晗，想和她一起面对最煎熬的时刻。在离开的这五年里，她不止一次曾想过她过的如何，在泰国的时候，在她在黑暗中挣扎的时候，也曾不止一刻默默的祈祷着那个女子能拥有世间所有的美好，祈祷着柔弱的她能被世界温柔以待。但是，事与愿违，她过的不好。

曾经，她暗自发誓，如果她过的不好，那么，她一定会带她走，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车轮飞快的转动着，在湿润的地面划出长长的弧线······

安静的让人窒息的医院，雨水在房檐上滴滴答答。

手术室外，林晗独自坐在长椅上，她脊背挺直，紧绷着神经，将手指紧紧的嵌入自己的手心，以这种疼痛的方式来缓解压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尽管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却也努力的克制着。凌晨的时候，潘医生给她打来了电话，说她的父亲夜里出现了意外，当时，她赶到医院，就看到父亲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从凌晨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人出来。她也由起初的恐慌变成现在深深的恐惧。此刻，等在手术室外，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保持着最初的坐姿，在默默的祈祷着。

医院惨白的灯光，照在她清瘦僵直的身躯上，好似一尊雕塑，印在地面上一个惨白的影子。

“林晗。”

一个熟悉渺远的声音唤道，她猛然的回过神，接着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不禁猛然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像受伤的小猫一样，冷冷的瞪着此刻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洛沐。

“林晗，你没事吧？”洛沐关切的问道，看着她发白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她怜惜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狠狠的推开了。

此刻的林晗，像一只受伤的猫，露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带着极端的防备，攻击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她冷冷的看洛沐最后一眼，然后，转过头，睁大眼睛看着急诊室紧闭的大门，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笔直的坐着。

洛沐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僵直的身体和紧握着的手，低声的说道：“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没有回应，仿佛她没有听到洛沐的话。看着那清瘦的侧脸，洛沐的心渐渐的疼了，她的林晗，此刻正在被恐惧包围着，她想抱着她，想与她一同承担未知的恐惧，但是，现在的她太过脆弱，脆弱的让她不敢靠近，因为，她怕一触碰到她，她便随时会消失。

两人沉默的坐着。良久，手术室的门开了。林晗回过神，猛然站了起来，却因为太过疲惫而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这时，旁边的洛沐扶住了她。

目光淡漠地看着那突然扶住自己的手，然后冷冷的将其推开。她快速的来到医生的面前，紧张的问：“潘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

潘医生摘掉了口罩，摇着头说：“很遗憾，没抢救过来。”

简短的几个字让林晗僵在了原地，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将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她的头脑一遍空白，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眼底的倔强与狠厉的神采渐渐的消散，只留下淡漠的瞳孔，没有焦距，恍若一个失明的人。

手术室里的医生都离开了，洛沐安静的站在林晗的身边，看着她僵直的身影，刚才医生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而此刻，脆弱无助的林晗让她心疼。

“林晗。”洛沐低低的唤道，她伸出手，刚触碰到她僵直的肩膀，那一刻，那纤瘦单薄的身体却慢慢的向下倒去。

“林晗——”一声痛呼，她抱着她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漆黑的夜，飘着细细的雨丝，沉积的雨水沿着房檐“吧嗒吧嗒”的滴在了地上，葱绿的树叶上积累了晶莹的小水珠，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特有的芬芳。

安静的医院，狭长的走廊里。洛沐紧紧的抱着倒在地上的林晗，去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去感受她的悲痛，去帮她分担着她的痛苦。林晗安静的倒在洛沐的怀里，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空旷的走廊，或许是因为她累了，或许是因为过度的忧伤导致了她的脆弱，此刻，在那个人的怀里，她居然有片刻的安心。

分开五年了，第一次她们紧紧的相拥着，纵使岁月改变了她们的人生轨迹，但是在拥抱着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一种难得的默契，还是存在于两个人之间。

她们，对于彼此，是难得的友情，更是刻骨的爱情。

柜台前，医生递给林晗一个单子，是关于她父亲的死亡证明。拿到那单子，她只是怔怔的看着父亲的名字。

“家属确认信息无误后，请签字。”医生将笔放在她的旁边。

林晗拿起笔，却因为手指无力，拿不稳掉到了地上。旁边的洛沐弯腰将笔捡起来，重新放到她的手中。

怔怔的看了她一眼，紧握着手中的笔，颤抖的手开始在上面签字。她写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在提醒着她，她的父亲已经离世了。

看着歪歪斜斜的笔画，在一旁的洛沐轻轻的握住她颤抖的手，和她一起紧握着笔尖，帮她写完了签名。

漫天的大雨，白色的墓碑，白色的鲜花，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群，举着黑色的雨伞。葬礼的回音响彻在空旷的公园里。

人们神色凝重的静立在墓碑前，默默的悼念着林启华这个曾经风云一时的商人。

在人群的背后，程轶儒举着伞缓缓的向这边走来，最终，他停住了脚步，沉默的站在最后的位置，抬起淡漠眼睛，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林晗清瘦的背影上。或许是隔着距离，或许是周围弥漫着雾气，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忍和怜惜。

人群中心的林晗，看着墓碑上自己父亲的名字，她的眼睛干干的没有泪水。父亲走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的身边，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空气压抑的让人窒息。承受过多的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独自转身离开。

“林晗。”蒋风扬低声叫到，他想要追出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早已经追了过去。

在公园的长廊里，洛沐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或许是因为过度的虚弱，她的背影一步一晃，突然间，前面那个清瘦的黑色身影缓缓的倒向地面。

洛沐心下一惊，赶忙上前一步，将倒下的她抱在了怀中。

这几天一直压抑着情绪的林晗，此刻，在她的怀中流下了泪水，她的紧紧地抱着洛沐拥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捶打着。

“洛沐，都是因为我，才害了自己的父母，我是一个不孝的人。”

“······”

“我失去了林氏集团，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连父亲也没有了。”

“······”

“从今以后，我没有亲人了。”泪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安静的流淌，她捶打着洛沐的手臂，喃喃的重复说着：“洛沐，我没有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