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的人(91)
“疼吗？”
“疼。”洛沐抬手，用手背挡在额头，以遮蔽灯光。
指尖轻轻的游走在她右肩带血的绷带上，林晗问道：“这是昨天受的伤？”
“嗯。”那轻柔的手指在轻轻地触碰着，指点之间，酥麻的感觉开始从洛沐的右肩传到心底，她强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便一把反握住林晗的手，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说：“别，很痒。”
“这就是你五年来的生活吗？”看着那残缺不全的身躯，林晗声音沙哑，眼泪滑落，滴到那身躯上。
“是。”
“为什么要来泰国？为什么要让自己过这种生活？当年就算我是父亲逼你离开，你也可以在离开我之后留在那个城市好好生活，活在一个没有林晗的光明世界里，不用担心我会像疯了一样去找你，洛沐，你知道的，就算是在同一个城市，只要你想躲，我是找不到你的。”
她沙哑的话语里满是疼惜，勾起那些年沉痛的回忆。眼泪从眼角滑下，洛沐嘴唇苍白，声音微弱：“没有了林晗的世界，洛沐走到哪里都是无边的黑暗，与其这样，倒不如一直让自己在黑暗中堕落下去，摘下一颗肾如何？满身的伤疤又如何？都不重要，五年前，在机场的角落里，当我站在人群的背后亲眼见到你入关离去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从那以后，光明与黑暗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五年前······那个时候你在机场？”
“在。”洛沐轻声答道，“那时，我离开学校之后，并没有离开北京，你闯入图书馆翻找我的书柜，你坐火车去我家乡的小镇，你蹲在那小镇的街道绝望的哭泣······我一直都在你的周围，跟在你的身后，直到在机场目送着你离开，都不敢再靠近分毫，可是，林晗，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疼。”
“······”
“你的父亲，他很爱你，他希望你能在光明的世界里健康成长，所以我必须遵守约定，有多远，就走多远，到了泰国后，我答应了我父亲的要求，给了他一颗肾，原以为这样便两清，可是，我却低估了他的贪婪，这地狱一般黑暗的生活，便从我摘下那颗肾之后开始。”
真相总是让人心痛。当日在机场，她明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可当她回过头时，却只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那时，满心怨恨的她竟不知在那人群的背后，有一个为她蹲地哭泣的女子。一错过，便是五年岁月的蹉跎。林晗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眼泪在脸颊肆意滑落，她抱着满身伤痕的她，轻抚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想温暖她那冰凉的身躯。
“洛沐······我可怜的洛沐。”
呜咽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下显得格外凄惶。平躺着的洛沐紧紧的握住林晗的手，一把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在宽大松软的床上，她静静的看着带泪的林晗，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两人对视着。
“曾经，在泰国，我从来都没有爱惜过自己，现在，倒是很庆幸自己能留下这条命，让我还能再回到你的身边。”
林晗看着她，眼珠澄静，未干的余泪在灯光下晶莹闪烁。洛沐目光深情，不再言语，随后扯过被子，将两人紧紧的裹住······
第88章 平凡的温暖
清晨，林晗睁开眼睛便听到了窗外的雨声，安静的房间里充满了植物潮湿的味道。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便转过身，看着熟睡着的洛沐，只见她双眼轻闭，眉目舒展，面庞清秀，像极了一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只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现在还依旧面无血色。
林晗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她额头上的短发。昨夜她身上的伤痕还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心疼，原来在与她分开的那五年里，她受了这么多的苦，那一刻，以往的猜忌与不解在苦难与生死的面前统统都显得微不足道，只有两人紧紧的相依才不会辜负那五年的痛苦煎熬。
在她将要起身的时候，却被洛沐伸手箍住，一把拖进了怀里。此时，洛沐迷糊的将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呓语道：“你去哪？”
“去给你煮饭。”
“不要去，我们就这样再躺会儿吧！”
“好。”林晗静静的回答。
安静的房间里，洛沐就这样的揽着林晗，继续睡着，而林晗也任由她抱着，这种温柔而霸道的相处方式，这样偏执而深情的洛沐，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高脚楼里有林晗忙碌的身影，给原本清冷的气息中增添了一抹平凡的温暖。粥煮开了，溢出乳白色的泡沫，林晗将炉子里的火关掉，然后将砂锅里的粥盛进一个瓷碗里，用盖子封好，连着汤一起放进了托盘里。
走廊里有朦胧的水汽，林晗端着托盘，向洛沐的房间走去。
“吃饭了。”
她将托盘放下，扶起躺在床上的洛沐，将枕头垫着她的身后，然后将粥盛进碗里，端到她的面前。
洛沐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在嘴角勾起一抹笑，她晃了晃右肩上绑着的绷带，对她说：“你打算让我自己吃，还是打算让我用左手吃饭？”
“都有打算。”林晗对她微笑，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说：“不过，最后的决定是我喂你吃。”
窗外雨丝不断，累积的雾气逐渐上升。林晗将微热的粥一口口的喂她吃下，看着如今像猫一样乖巧的洛沐，她在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问道：“粥在之前只冷却了一会儿，现在喝这么急，你不烫吗？”
“不烫。”
等喝完了粥，林晗将煲里的汤盛了出来，房间里顿时飘满了浓郁的香气。她将汤端到洛沐的面前，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
“这是什么汤？”
“鸽子汤，对于伤口的恢复很有效。”林晗淡淡的回答她。
“还挺好喝的，味道很独特，这种每天都有人送饭的感觉真好，之前是黛西······”
黛西？这个敏感的字眼让洛沐停住了想要说的话，忧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离开的太过仓促，让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的名字，勾起的便是让人心痛的回忆。一直以来，她印象中的黛西火辣热烈，像罂粟花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女子会轻易死去，在她不经意之间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
原本恢复精神的洛沐瞬间瘫软了下来，她薄唇紧抿，掩饰着落寞的情绪。这时，林晗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腕。
“原本黛西是已经抢救了过来，但是，后来又出现了一次状况，医生在抢救的时候，她没有丝毫求生的意识。”
“······”
“洛沐。”林晗看着她，“这个性格刚烈的女子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所以才选择了离开，你知道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微笑，有时候，死不一定比生痛苦。”
黛西是将军父的私生女，从一出生就被特殊对待，没有母亲的保护，还有在将军府复杂的环境下艰难的成长，让她的性格逐渐变的泼辣，也让她越来越特立独行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这样叛逆刚烈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不会甘心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在政治联姻失败后，她生命垂危的躺在医院里，也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就像一个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玩具一样，被人遗弃，不在记起。现在，她死了······
洛沐猛然的回过神，紧紧的握住林晗的手，激动的说道：“黛西······她没有亲人······那她的遗像·怎么办？”
“洛沐，你先冷静一下。”林晗将她的手反握住，她轻轻的说道：“黛西的遗像已经被我拿了回来，就在橱窗里。”
听了这句话，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的平静。在安静的房间里，她们抬起头，看向靠在墙边的橱窗。橱窗里的黛西，神色平静，对她们微笑。
雨连续下了几天，但是，这个热带地区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潮湿的闷热总是给人想要昏睡的欲望。
这天，洛沐枕着手臂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经过几日的调养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恢复的血色，手上的力气也开始逐渐恢复。自从受伤后，她一直待在高脚楼，远离了洛府和夜总会的喧嚣与嘈杂，这安静清闲的生活让她长期以来紧张的情绪和缓了下来。林晗的陪伴与照料，深夜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温暖，这样平凡的幸福填满了她的心，让她贪恋。
“这雨下了好久，什么时候天才会放晴？”林晗躺在她的身边轻声的问道。
轻嗅着她的发香，洛沐回答：“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还要好久，这在个地方一切都变得很快，天气也是。”
“等天晴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多接触阳光对身体有好处。”
“好，等天晴了，我陪你去吃米粉。”
“洛沐，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不喜欢，但是我无法改变，你明白吗？”
“我明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一个多么渴望平凡温暖的人，你喜欢安静的生活，喜欢俗世的烟火，喜欢清风和阳光······”
“我喜欢你。”
洛沐打断她喃喃的话语。林晗抬起头，看着洛沐，此刻，只见她正面色如常的看着天花板，好像刚才的那声告白不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良久，林晗淡淡的回应道：“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