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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宿命(43)

他渐渐不喜欢在姜晚贞面前做戏,他无法面对那双玻璃珠一样通透的眼睛,每当她望向他时,他总要在心底退后两步,随时随地想要当个逃亡的懦夫。

他累到极致,不知自己做戏要做到几时,还要和多少人说多少违心的话,这一切仿佛莽莽没有尽头,又仿佛近处就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姜晚贞在浴室里享受着热水,身体放松,精神却依旧紧绷。

她的疑问还未散,陈勘到底是不是“鬼”?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问题的答案。

洗完澡,她穿上陈勘为她准备的蓝条纹睡衣,男士尺码挂在她身上空荡荡,好似小孩穿大人衣,做起事来碍手碍脚,只好将衣袖、裤腿都挽起来,对着镜子转一圈,依旧毫无改善,滑稽可笑。

可惜别无选择,她只能穿着他的睡衣走出浴室。

到这时,天已然黑透,窗外灯火万家,霓虹争春。

她不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上忙着擦头发,眼却在向下看,看狭窄车道中,人与车的斗争,无休无止。

她说:“我从前也住过高楼,二十七楼。”

陈勘在忙着收拾茶几、端糖水,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然而她不介意,自言自语也能说下去,“后来他们说,住高楼太危险,扔下去,很容易就被警察当成自杀,草草结案。”

停一停,她又说:“其实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我只是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强迫自己不去面对。遗忘是最好的止痛剂,你说是不是?”

“什么?”他这才抬头,招呼她,“过来喝可乐煲姜,喝完浑身热透,百病全消。”

趁她喝汤,他又在冰箱里找一圈,除开啤酒,只剩两片白面包,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拿到茶几上,“饿不饿?先吃这个垫一垫肚子,等衣服干透再带你下楼吃。”

“其实你也很细心。”她擦干净嘴角上残留的热可乐,难得有心情称赞他。

陈勘朝她眨眨眼,面露得意,“我其实还有很多好处,等你慢慢挖掘。”

她继而感慨,“难怪她们都爱你…………”

“她们?谁?”刚说完就后悔,坚决不应当在面对危险问题时有任何反应。

果然,她直白地讲:“你那些前女友们,陈,我问你,你到底交过多少个任女朋友?有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夸张?”

他摇头,不讲话,沉默是金。

“二十个?”

陈勘依旧没反应,姜晚贞接着猜,“还是四十个?”

“四百个好不好?”他被问得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逃跑,因此抓起白面包塞进她嘴里,阻止她的再度发声,“神经,你不如说全港女人都是我女朋友,我要有那种超能力,我还用做生意?我勾勾手立刻有人送金山。吃完了?那喝点水,再吃一片。”

喂食动作过快过猛,险些导致姜晚贞死于两片白面包之下。

吃饱喝足,自然要开始打瞌睡犯困。

姜晚贞迷迷糊糊,爬上沙发就要睡,被陈勘叫住,“要睡就去床上睡。”

她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复杂。

然而她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你放心,床上干干净净,我前天才换过,你要是仍然介意,我现在下楼去买新的。”

“那倒是不用…………”身体被睡意侵袭,她已经困得发慌,说气话来也含混不清,踏上拖鞋就往卧室里走。

卧室小小一间,一扇窗、一张桌、一张床,再也塞不下其他家具。

床也不够宽,睡两个成年人都够呛。

姜晚贞努力保住矜持,缓缓坐在床沿,手掌抚过赶早的被单,犹疑说:“我睡这里,那你睡哪?”

陈勘靠在卧室门上,双手抱胸,自嘲地笑了笑,“你睡这里,我当然就得去找五爷报道,以此找到最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话音落,姜晚贞立刻冷下脸,“你又不是他的狗,他叫你往前就往前,让你后退就后退,警告你不许碰我,你就真的…………”

“讲好听一点,大家都是兄弟,讲难听一点,我就是五爷的狗,五爷捏着我的命,我当然事事都要听他话。”他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讲,“比起女人,还是命更重要,所以,贞贞宝贝,你自己先睡,我去替你物色保姆,今晚就来报道。”

“我不需要你管!”

“又来了——”他马上脱逃,一分钟都不敢耽误,拉上门,“晚安,贞贞,做个好梦。”

他潇洒离开,留下姜晚贞一个人,独自面对一间陌生居所,忽然间睡意消散,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侧脸紧贴着他昨晚睡过的枕头,浅米色的小格子,柔软蓬松的布料,若有若无的浅淡的香,都让她逃不开对陈勘的越发深厚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