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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休夫(101)+番外

作者: 申丑 阅读记录

蒋大郎上前一步, 又退了一会了, 数了数日子, 还有五六天,想着要如何哄转自家娘子,好叫她将自己的文章诗赋送到公主跟前,若得举荐,不定还能得一官半职,将后平步青云,亦是可期。

蒋父也偷偷瞪了眼蒋母,儿媳有造化,你收着点,再不喜她,也得装个笑模样。

蒋母却是纳罕:金枝玉叶竟看上这烂货,油脂蒙心还是怎的?

他们三人满肚算盘子,燕云还回眸看了眼蒋大郎,却没接衣匣,而是朝茜工又是深深一礼:“燕云还厚颜斗胆,有一事相求女官。”

茜红早将一切收入眼底,知道她处境堪忧,软声道:“燕娘子请讲。”

“我与婆母争执,互有撕打,寻常女子逢争吵变故,有娘家避身,然我孤身无依,求女官为燕云还寻一庇身处。”她解下腰上绦带上系着的一枚坠子,“这枚香木坠子,用料虽是寻常,却出自离丘先生之手,极为难得。敢劳女官为燕云还典卖赁买一处落脚地。”

燕云还在烟花之地所得的金银珠宝全被假母所留,只带出了这枚香坠子,蒋家人不识货,见不过是块木头,雕琢颇为粗犷,也只当寻常,这才留在了燕云还身上。

蒋母是眼窝浅,燕云还前头的话她入耳不过,只听得后几句说这香坠子名贵,这一木头茬子,有丁点香味,不见精巧,就因着是什么离丘先生的活计,就贵了?

蒋父长年田间劳作的农夫,哪知什么离丘先生。便连蒋大郎也只听过名号一两耳朵,再是能工巧匠,那也是下九流的手艺人,哪当放在心上,只他气恼燕云还的隐瞒,夫妻同床,娘子竟是拿他当贼防,辱人至深。他有诸多委屈不满,眼下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娘子不知体恤,当着外人痛斥委屈,万一女官当了真,他娘亲怕是要遭罪。

蒋大郎慌急上前深深一揖,道:“女官容辩,寻常人家总有一二件唇齿打架之事,小哥母亲乡间妇嬬,虽有失仪之处,然本性良善,她心内当娘子家人,才有此过,皆是关心则乱之故啊。”又与燕云还道,“娘子,疏不间亲,你与母亲婆媳相处,如同母女,一时心里存气,可说气话,却不可趁气头行事……”

燕云还不答话,只拿一双秀美无双的眸子看着蒋大郎,蒋大郎终还有几分羞耻之心,越说声越小。

茜红更是毫不理会蒋大郎,眼中仿不见他若大一个人,接了燕云还的香坠子,轻抚了几下,坊事传言,丘离先生是俞丘声的化名,以致这些木雕挂坠一夕之间身价百倍,有市无价。她将香坠子轻轻放回燕云还手中,道:“娘子既为公主的贵客,有所求,焉敢不从?快快收起香坠子,此物可传家。”

燕云还捏着坠子,茜红既不肯受,她再推拉,不显她的识趣,只显姬明笙的小气,当下收好坠子,深深一拜:“燕云还谢公主垂怜。”

茜红道:“燕娘子不弃,便随我们同去。”

“多谢女官。”

茜红没叫燕云还收拾一二衣物,燕云还也无意返身,清伶伶一个人,抬步就要跟着茜红走。

蒋大郎大急:“娘子留步啊娘子,万不可负气离家。”

蒋父恶狠狠瞪向蒋母,蒋母一个激灵,也上来道:“儿媳,你我几句拌嘴,哪值得出走的?”

茜红静立一边,不言不语,端看燕云还如何选择,好些妇人听得丈夫低声伏软,便歇了争闹的心思,和好如初。她不知燕云还与蒋大郎夫妻之间如何情况,单看蒋大郎,生得寻常,身量不高,微弓着背,手上没有二两的力气,眉眼普通,眼白微黄不见神光。

这不过是书院里头毫不起眼的一个读书人,多年考学,功名与他无干,或与豪奢之家做个清客,或在乡间办间私塾,若有幸得了举荐,在县衙谋个小吏,做些文书的活计,此生便是顶了天。

这样的人与燕云还站一块,实不算相配。

可谁知晓呢,巧妇常拌拙夫眠。谁知燕云还是不是有心有意要随他一生,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之中,将受尽的委屈和水熬成一碗药,吃进肚里,将就着到老。

“娘子,娘子,你有委屈,只管与我说,母亲心里正后悔呢。”蒋大郎急唤几声,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娘子,我早早归家来,特意与你买了你爱的桃花酥。”他打开油纸,想将里头的酥饼递过来,打开,却见一纸包的碎屑,不知几时压得粉碎,半块整的都没有。

燕云还的目光虚虚的,全不理丈夫的殷勤赔罪,一步一步,走得坚定又不留情,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令她喘不上气的农家小院,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生着倒刺,近不得,更靠不近,挨靠一下,刺得人血肉模糊,还要勾出一块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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