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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杀(315)

王言卿对陆珩的书信不留情面,来一封烧一封,但对于这支梅花,她却头疼了。

梅花开的确实很美,灼灼其华,像是寒冬里燃烧的鲜血,扔在地上实在太暴殄天物了。王言卿没办法,只能让丫鬟取来花瓶,将梅花插好。

陆珩就这样时不时骚扰一二,哪怕人没出现,存在感却从没断过。在这方面王言卿还是太单纯了,碰上陆珩这种官场老油条,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陆珩纵横宫廷朝堂,早已深谙送礼之道。送礼千万不能送吃的,容易出事不说,而且吃完了就没了,收礼人根本记不住;也不能送金银珠宝,这些东西随时都能拿出去花,没有辨识度,无法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陆珩送的都是灯笼、梅花这种足够独特,并且能长时间摆放的礼物。一枝红梅插在屋中独树一帜,夺目非常,只要她看到,就会想起他。

不比送一座金山银山有用?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眨眼到了正月二十,上朝的日子到了。陆珩如往常一般派人给王言卿送来了小礼物,并且在信中抱怨,那群老男人一点都不顾及他肩膀上有伤,早朝上咄咄逼人,好容易应付完那些人,回府后还要面对一室冷清。

如果说前面几封信他还披一层衣服,如今就大剌剌明示了。王言卿看着这封信,微妙地感受到皇帝的心情。

如果陆珩通过丫鬟之口,暗示他受伤多么严重,孤身应对朝堂内外质疑多么艰辛,王言卿一定会心生反感。但如果是他自己挑开了说,明明白白用伤势博同情,王言卿就觉得没什么。

王言卿顿时生出警惕,她怎么忘了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杨廷、杨应宁、张敬恭三任首辅都玩不过他,她哪来的信心可以躲过陆珩的陷阱?

她刚刚走出傅家的牢笼,难道要主动进入另一个更深、更大、看起来更梦幻的金丝笼吗?

王言卿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将陆珩送来的礼物都收起来,叫来门房,肃着脸说道:“把这些东西退回给陆大人。以后陆府送来的信,无论是什么,都不必递进来了。”

门房一看王言卿的脸色就知事态严重,他喏喏应下,默然抱起礼物盒,不敢反驳一句。王言卿叫来管家,问:“这几日各大衙门就恢复办差了吧?”

管家听到,拿不准王言卿想做什么,谨慎地回应:“京城内的府衙应该可以,但城门还有限制,若是去城外办事,恐怕还不行。”

王言卿点头,说:“正好,你去顺天府问问,奴籍放良手续这些天能办吗?”

管家应诺,他看着王言卿似乎想提醒什么,但最终还是识趣地闭嘴,出门办王言卿交代的事情了。

明明她只要和陆珩说一声,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能处理好,可是王言卿却选择去问顺天府衙,亲力亲为。

朝堂上正在争论治理倭寇的人选,然而国家大事的风吹不到老百姓身上,京城百姓们依然关心着东家长西家短,城门什么时候开放都比朝廷要兴兵打倭寇更重要。

王言卿同样不关心倭寇,她这些天全部精力都扑在顺天府上。她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只称自己姓王,想要给旧仆脱籍。奴婢脱籍并非个例,早有固定的流程,但这次顺天府的效率却出奇得高,近乎飞一般办完了翡翠放良手续。

这其中有没有陆珩授意,王言卿不愿意去想。所有手续尘埃落定的那天,王言卿叫翡翠过来,递给她一份官府文书。

翡翠看到那份盖着官府公章的文书,脸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王言卿将文书推给她,说:“这是你的卖身契和放籍证明,之前怕影响你的心情,就没和你说,如今一切都办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翡翠拿起来看,她是主子贴身丫鬟,粗浅认得些字。她不需要把所有字看懂,仅认识卖身契上的红手印和官府的公章,就已经足够了。

翡翠很小就被卖了,成了奴婢就要低人一等,吃苦耐劳,时刻有奴才的自觉,不光要维护主家,甚至要豁出命保护主子的财物。翡翠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自由了。

再没有人可以随意估价、转卖她了。

翡翠一刹间都觉得茫然,她沉默良久,问:“姑娘,您真的不打算回侯府了吗?”

翡翠的卖身契在镇远侯府,傅霆州转赠给王言卿,如今,王言卿将她放良。一来说明王言卿真的把她当一个人,不像那些小姐嘴上说着和丫鬟情同姐妹,其实牢牢捏着丫鬟的卖身契,从不提及放人;另一方面说明,王言卿也打算离开了。

所以在抽身之前,要把翡翠的下落安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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