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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杀(374)

王言卿动作被他压住,她用手肘撞了撞他胳膊,嗔怪道:“别闹。抬手,换衣服呢。”

陆珩看了王言卿一眼,慢悠悠放开她的腰,抬起双手。王言卿帮他换了身家常衣服,外面的晚饭已经摆好了。两人去外间落座,正要吃饭,外面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侍从,停在院中抱拳:“都督,宫里有诏。”

陆珩没办法,只能放下筷子,换回朝服,立刻进宫。陆珩路上腹诽,皇帝这是存心不让他过夜生活。不过,皇帝这两年越发潜心修道,连早朝都罢免了,臣子等闲见不到皇帝。这么晚召陆珩入宫,多半是有什么急事。

陆珩赶到西内。皇帝如今已经不住在紫禁城,而是搬到西内。西内原是皇家园林,内有奇花异草,假山流水,三个湖泊连绵开阔,水雾渺茫,配上宫殿里缭绕的烟雾,在夜色里当真有些仙宫的意味。

守门太监见了他,施施然行礼,道:“陆都督,随奴婢这边来。”

自壬寅宫变后,皇帝再也不相信宫人,更不相信臣子,索性搬到西大内,身边人手全由自己调度,再不接受古往今来约束君王那一套。皇帝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了,每日待在西大内,只有他信得过的太监才能近身。臣子想见皇帝,只能先写折子禀报,然后等皇帝召见。

但若以为皇帝不上朝就不理政,那就大错特错了。朝政大权依然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而且因为早朝取消,大多数臣子不再参与议政,唯有管事的臣子单独向皇帝禀报。如此一来,君臣平衡彻底被打破,臣子相互猜忌又无法把控皇帝,只能内部混战,皇帝退出这场博弈,彻底成了评委和看客。

陆珩是少数能正常接触到皇帝的臣子之一。太监见了他,不敢刁难,立刻引着陆珩去见皇帝。

陆珩刚一进殿就闻到一股丹药味。他面不改色地低头,对帷幔后的人影行礼:“臣参见皇上。”

皇帝穿着道袍,坐在炼丹炉前,问:“对倭寇局势,你怎么看?”

这可是个送命题,陆珩心中飞快闪过这段时间的人和事,兵部一切如常,夏文谨忙着给二皇子启蒙,那就是内阁剩下那几人来见过皇帝了?陆珩的思量在眨眼间,他不动声色,很快回道:“总督张进在南京多年,熟悉海务,行事谨慎,爱民如子,有他督军,应当很快能传来捷报。”

在官场上,弹劾不一定是责骂,夸赞也不是为了你好。陆珩这些话看似是肯定张进,其实字字都有其他含义。

张进是江浙人,出身贫寒,但找了一个有钱岳父,资助他科举当官。之后张进留在家乡,在南京那一带当过知府、侍郎,借助职权给他岳父大开方便之门,是南方很典型的科举、乡绅互利模式。陆珩说张进熟悉海务,实际上是暗示他和当地乡绅商贾一条心;行事谨慎即自他督战以来,沿海再也没有剿灭过大伙海盗;应当很快能传来捷报,意味着他还没传来过捷报。

皇帝听完,从丹炉前站起来,走到桌边拿了一本折子,道:“刚才严维进宫,送来了一本折子,据说是九死一生才递到京城的。你来看看。”

陆珩进入帷幔内,接过折子,垂眸仔细看。

折子出自兵部侍郎赵文华之手。张进也是兵部尚书,但一直在南京供职,而赵文华却是从北京出去的,沿海巡视到浙江。陆珩印象中除夕假后就没见过赵文华了,看来,赵文华假借回家过年之名,实际上奉了皇帝密令,去江南暗访了。

正月,刚好是朱纨自尽之后。皇帝虽然免了朱纨官职,并命人捉拿朱纨回京,但并没有想杀他。然而送回京的却是朱纨的死讯,皇帝表面上对朱纨之死没说什么,实际上却记恨在心,暗暗派人去查访。

赵文华耗时小半年,今日才送回奏折。奏折中说倭寇只有少部分是东瀛浪人,其余八成都是自己人。他们不顾海禁和外人走私交易,所谓海盗,就是放弃务农,投身出海,给浙闽乡绅商贾和西洋人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朝廷有海禁,沿海官员为了掩人耳目,将这些人一并称为倭寇,以东瀛人之名掩饰私底下的出海交易。

海贸每年产生巨额利润,不经过朝廷,都流入当地乡绅、官僚腰包。倭寇一事私底下根盘错节,甚至好些官员家中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和海盗有联系。东南海师征讨倭寇,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甚至开打之前官员就提前给海盗放风,如此一来,倭寇怎么剿得灭?

张进是当地乡绅集团推举出来的,根本不会真正整顿倭寇,他养寇不战,耗着朝廷军资,但每次出兵都是做做样子。

赵文华还在奏折中说,前任督军朱纨到浙江后,在沿海严厉施行保甲连坐,大力整顿海防,海禁前所未有的严厉,因此被当地官僚嫉恨。在朱纨连续剿灭了许多海盗、港口后,终于触怒了当地官僚集团,他们联合京城浙闽系官员,一起弹劾朱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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