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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复国(26)

作者: 窈窕小妖 阅读记录

穆崇玉、薛景泓与李元善便一路西行,沿着小道而走,一路留心是否有前来接应的兄弟。

走了一半路程,也不见人影,几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正犹疑会不会是他们走错路了,突然便见前面有匆忙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是鹰头寨的弟兄!

穆崇玉面上一喜,正待要上前,却蓦地发现不对,这前来接应的十几人竟看起来极为狼狈,队不成队,兵不成兵,有人的衣服上竟还溅有血痕。

“三爷,不可再往前去了!”这些人一看到穆崇玉,连忙飞扑过来,脸上俱是一副仓皇神色:“大渝的追兵来了!一些弟兄已被追兵缠住,做了降俘了!沈将军正带着剩下的人绕路突围,叫三爷切不可再前去自投罗网了!”

穆崇玉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地问:“为何会突然有大渝的追兵?!”

薛景泓更是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袖,喝道:“你说清楚!你可看准了,那是大渝的人?”

那人忙点头哭诉道:“那些人身穿官服,就与当初咱们跟徐立辉打仗时见到的邹将军的部下一样,定然是大渝的官兵!再说,除了大渝的追兵,又有谁会追着咱们不放啊?那些人还口口声声问……问旧燕之主在何处啊!”

薛景泓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放下了那人的袖口,倒退了两步。

他自重生以来,便再未叫过什么追兵来抓捕穆崇玉了,虽也有让人时时注意着穆崇玉的去向,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和他兵戈相向。

究竟是谁敢如此的胆大妄为?!薛景泓一瞬间在脑内飞快闪过千般思虑,倏地,他猛然抓住穆崇玉的手臂,道:“此地不宜久留,崇玉,你跟我走!”

薛景泓的力道很大,大到穆崇玉无法挣开,他被拉着狂奔离此地,一时也无暇注意薛景泓口中喊的是什么。

他心内正惊疑不已。与薛景泓思虑的不同,他们一行南下本就是改头换面,扮作商队隐蔽出行,一路都安然无恙,可偏偏到了临安之后,就突然遭到了围捕。

难道是宣王叔将消息透露了出去……穆崇玉只觉心下泛起阵阵冷意,他竟是不敢深想下去。

眼下却是陷入了两难之地。往东便是临安,若向东行,说不定会碰上穆渊的人,往西却是北渝的追兵,更不能自投罗网。几人略一商定,便要往北部一条曲折山道而行。

南方草木茂盛,此时虽尚且是初春时节,山道上已经草木葱茏,倒是利于躲避行踪。

穆崇玉怕沈青找不到,便仍在路上做了标记。他往来路看去,始终忍不住愁眉紧锁。

被北渝追兵围堵事小,他早已习惯了逃亡的日子,可穆渊的做法却实在让他心寒。

他以为就算国破家亡,时光荏苒,就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猜疑和忌惮,宣王叔也到底是他的至亲,即便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至于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可时至今日,他却才刚刚醒过神来。一阵一阵料峭春寒刮过,穆崇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薛景泓看到,心下一紧,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穆崇玉,可脑子里也是一团糟,不知如何开口。正在此时,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叫几人顿时怔住,都以为是追兵过来,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可过了一阵儿,却见那响动逐渐消失,两丈远之外的灌木丛却摇了几晃,分明是有人藏身其后!

薛景泓面上一沉,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趁那灌木丛没了动静,猛地拔刀挥了过去。只见刀起叶落,那后面露出了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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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两面郎君

那两人被吓得抖如筛糠, 其中一位长须白发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竟像要晕厥过去。

穆崇玉怀疑地走了过去, 细细打量这两人。

这二人虽然面色憔悴,然而穿戴俱是不俗,看起来倒不像贫苦老农, 像是富贵人家。两人看到他们一行人,都害怕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人还匍匐在地, 看起来更不是埋伏在这儿的杀手。

正疑惑间, 便听到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青年人苦苦哀求道:“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求你放了我还有我父亲吧!”

他说着,垂头跪在了薛景泓的刀下, 不住磕头求饶。

穆崇玉俯下身:“你是何人?有谁要杀你?难道也是被人追杀吗?”他见那青年仿佛完全沉浸在恐惧中, 只得耐着性子道:“别害怕, 我们和你素不相识, 不是来杀你的人。”

说完又看了看一旁匍匐在地的老者, 伸手将他扶起:“这位是你的父亲?你们父子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一旁的薛景泓也面色古怪地收起了刀, 手臂上施力, 将那跪在地上的青年提了起来。

“你们……”那青年抹了把满是泪痕的脸,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这群人。

除了戴着面具的薛景泓看起来凶神恶煞以外, 这一行人中有位年纪较长的读书人,几个身着劲装的中年壮士,再有就是这位跟自己说话的俊朗郎君了。他们虽带着刀剑, 可的确不像是杀自己的那伙黑衣人的模样。

然而……青年将视线移到穆崇玉的身上,仍是有些犹疑:“这位……义士,你真的不是白爷的人吗?”

他刚刚心里害怕,只模糊地看了一眼,还以为是那个人亲自追讨到了这里要拿自己性命,现在看得明白了,分辨出这人不是,可隐隐觉得总有一种相似的感觉。

眼前这人也生得面如冠玉,眉眼间隐约和那人有点相像,更令他感到畏惧的是,这个人周身上下的浑然威势,虽比白爷要柔和许多,却是同样的让他下意识就不禁畏服。

“白爷?”穆崇玉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眼,立即问:“你说的是白渊默?白渊默要杀你?”

青年瑟缩了一下,脸色灰暗地点了点头。

穆崇玉有点难以置信,他回过头来与薛景泓对视一眼,却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平静神色,竟仿佛是早有预料的了然。

“弘卿?”穆崇玉皱眉问道,“难道你知道什么隐情?”

薛景泓并未直接回答,他扫了身后的山道一眼,道:“三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他两个同是被追杀,我们就先带着他二人找一隐秘之处躲藏起来,再行问话也不迟。”

穆崇玉也正有此意。他一边在心内暗自思索,一边劝说两人随他们一同躲藏起来。

好在此地多丘陵山地,几人一路往林子深处走,绕了几转,才在一口洞穴里停住了。

鹰头寨的几个兄弟在洞穴附近小心地寻找了水源,穆崇玉则负手而立,一脸严肃地看着这两个自称被追杀的人。

两人看着穆崇玉神情,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穆崇玉见此,挑了挑眉梢,无奈道:“二位不需如此害怕。我要杀你刚刚在山道上便动手了,不需等到现在。”

“我只是想听一听实情。知道了来龙去脉,我们才好帮二位脱困,逃出奸人之手啊。”穆崇玉想温声安抚对方,然而隐隐可以预见的事实却让他禁不住绷得很紧,难以像平常那样和颜悦色。

宣王叔他,到底为何要向普通平民下手?穆崇玉难以想象出缘由来。他摇了摇头,长吸一口气,默默地看着两人。

这回是那长者最先绷不住了,他又是猛地扑到穆崇玉脚边,声音颤抖地道:“求义士救救我儿吧!”

他说得声泪俱下,叫穆崇玉听了,忍不住怒从心起。

原来,这长者姓陶,原本是临安一位颇有名望的乡绅,家里世世代代住在临安,积蓄了良田千亩,家财颇为雄厚。其子也就是这位青年数年前继承了长者的家业,不但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开起店铺,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往昔,在北渝尚未挥师南下之时,临安虽是宣王穆渊的封地,可也受辖于南燕朝廷。而南燕并不行重农抑商之策,商贾与农民同样受人尊敬。故而这陶姓一家犹如似锦繁花,发展得蒸蒸日上。

可直到近几年,北渝的铁骑攻打过来,南燕政-权-覆-灭,过去的临安知府变成了如今的临安郡守,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商贾成了最下贱的存在,他们临安以往最富庶的商贾就在这短短几年内,被高息重税打压得所剩无几。

而这其中,白渊默是唯一幸免于难的商人。他不但自身能躲过此劫,还能庇护临安郡的商人免遭灾厄。

这陶姓长者说到此处时,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笑意,那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包裹着仇恨的嘲讽。

想要受到白渊默的庇护当然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自此以后,听从他的差遣,为他鞍前马后,即便有危及性命之事也要在所不辞。

这本是相当公平的交易。陶姓父子本是商贾,当然明白商人重利,要想获得一物,必得付出相应的报酬。他们本无怨言。可直到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官府以重税兼并收走的千亩良田到了白渊默的手里时,才恍然大悟。

“官匪一家,官匪一家啊。”陶姓长者愤而叹道,“这位白爷原来本就是跟那临安郡守一伙的。先在背后强行兼并了我家地产,再装出一副慈悲模样收留我父子二人,让我儿替他卖命奔走。天下还有这般无耻的人么!我想这临安郡的大半商贾都是叫这位两面郎君给弄得家败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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