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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复国(45)

作者: 窈窕小妖 阅读记录

北渝人要说法,他却给他们竖了纪法。但有聚众闹事者,就地抓捕,押入大牢。

有这等立威在前,后面再推行其它政令,虽有不服的,却也不敢弄出什么大的声势了。

直到三个月之后,豫州已经改天换地,面貌一新,再不见之前南燕为奴,北渝为主的荒唐景象了。

正也因为此,豫州的名声突然在这天下的南燕人中间鹊起了。

这已经是第四拨前来探信的死士了。他们白日里伪装成难民,混在前来投奔的南燕百姓中,偷入城门,待打探好形势之后,晚上便伺机而动,直入豫州牧的府衙,刀剑相逼。

然后便是咣当一声,刀剑应声而落,掉在坚硬的青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

来人看着面前面色沉静如水的人,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连连后退几步,最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仿佛秋夜里的一声蝉啼,一鸣惊人,却又寂寂而灭。

穆崇玉起身拾起地上的剑,他轻轻走过去,把烛火拨弄得更亮了些。莹莹火光映照着来人黝黑的面庞,映照出满满一脸的惊慌、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穆崇玉如今已经心知肚明。

此前豫州在他的把持下颁布新政,善待南燕百姓,吸引了天下许许多多的南燕人前来投奔谋生,人口渐丰,世情渐为太平,如此树大招风,自然会把一些关键的人吸引过来——那些曾经供事于南燕朝廷,国破兵败之后一直有志于复燕的志士,正想尽办法收集一切人脉和资源,只为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

能颁布出新政并执行下去,与以往地方官做派迥异的豫州牧穆崇玉自是很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只是却没想到,这豫州牧不是别人,竟是当初的旧燕之主!

来人共有五位,此时被沈青一一制服,跪在地上,均是一脸茫然,唯有领头那人满脸的讶然震惊之色。

这人是当初南燕皇宫的一名詹事,掌帝王内务,是识得穆崇玉的。穆崇玉也认出了他。他微微扬眉,展开一抹温厚慨叹的笑,低声叹道:“施大人,别来无恙。”

施旭浑身一震,跪在原地,叩头连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带领几名身手好的手下,夜探豫州牧府衙,本是为了以武力相逼这州牧大人助他们一臂之力,入京行刺,谁能想到这州牧大人竟然就是他们生死未卜的陛下!

他在惊过之后便是狂喜,种种情绪涌到心头便忍不住声泪俱下。他扑通一下又重重地叩了一下头,然后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拉住了身前穆崇玉的手臂。

“陛下!有陛下在,北上行刺有望,南燕复国有望啊!”

一句话,道出了他来此的目的。

沈青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句话,也顿时眼睛一亮,悄然转了视线,目光灼热地盯着穆崇玉。

没错,他与这些人是一样的想法:入京行刺,依照如今薛景泓对穆崇玉的信赖,必不会有所防备,这正是行刺的最佳时机。之前来的三拨人在得知穆崇玉的真正身份之后,也都提出了类似的提议。

毕竟,行刺薛景泓,或是入京挟薛之命以令诸侯,还天下于大燕,对于如今尚且弱小的他们而言,是最好的办法。

薛景泓曾经率领铁骑灭了他们的家国,现在,他们为什么不能讨要回来?

沈青想到这里,按耐不住,又一次上前劝说:“陛下,施大人的提议是众望所归,还请陛下再斟酌一二!”

他这话一出,像是提醒了跪在地上的几人,几人忙再次叩首,齐声请求道:“请陛下准许臣等入京行刺!”

声音齐整,气势迫人,就犹如这秋日的风,带着渗人的凉意。

穆崇玉端着烛台的手一僵,烛火轻颤了两下,明明灭灭。

他没说话,亦没有转身,脚步微顿,便径直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一周之内再更一章!!

第49章 还命回来

云霞遮日, 暮光暗淡,又是黄昏。

一骑快马在尘埃里嘚嘚而至, 惊了秋日晚蝉,复又悄然而去。

穆崇玉看着手上的“信物”,神色复杂。

那是一封信、一张名单和一件厚重温暖的狐裘。东西一看就知其名贵, 然而最名贵之处,不在东西本身,而在它的来历。

这是薛景泓特地遣了一匹好马从北渝帝都千里迢迢送来的。

“我知崇玉畏寒, 特觅北渝勇士于塞北捉了十数只漠上沙狐, 命宫女精工细作, 制成狐裘一件,聊望能够为崇玉抵御些许寒风。”

薛景泓在信上如此写道。

穆崇玉指尖微动,轻轻抚过狐裘外表, 细细密密的绒毛摩擦在指腹上, 带来些许温暖的瘙痒。

再看那封信。小小一张信笺恨不得被薛景泓挤满数千言。撇开赠物一语, 剩下洋洋洒洒的, 竟都是北渝政事密要。

薛景泓把这分别以后几个月的政局变动、谋篇布局, 全都一一告知于他了, 事无巨细。

如果这信上所说的全是真的, 那么薛景泓就果然没有敷衍他。他真的是在为还政权于南燕而绸缪准备。

甚至他还详细真诚到列出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记录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四年前被押去北渝做俘虏的所有南燕人的名单!

穆崇玉逃出北渝时花了大力气也只从牢狱中放出沈青等部分文臣武将, 其余几百个南燕俘虏,有被流放到边疆做苦力的,有被贬斥为官奴的, 人数巨大,早已摸不清去向。

然而现在,薛景泓却将这些人的名单去向一一查清楚,白纸黑字地列在上面,向他保证半年之内,必将这些人悉皆找回释放。

这般用心,这般苦心,叫穆崇玉一时不知该如何置放。

他沉沉地叹息一声,将这封信还有这纸名单一齐放在了书案边的箱箧中,那里面厚厚的一沓,全都是薛景泓千里送来的信件和物什。

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着实再没什么理由去怀疑薛景泓的真诚和……情意了。

穆崇玉捋着狐裘上温温软软的皮毛,神情浮现出一丝迷茫和古怪。黄昏的最后一缕夕照收敛光华,书房里只剩下烛火明明灭灭的光影。

入夜时分,房门被人叩开。走进来的是沈青、昨日前来探信的施旭,还有最近一段时间投奔而来的其他南燕志士。

穆崇玉知道,他们是来劝他的,劝他行刺薛景泓。

照沈青的说法,一年前不行刺薛景泓是因为己方的跟脚还未立稳,根基还未牢靠,行刺薛景泓只会给其他势力徒增机会,而现在形势却已经迥乎不同了。

他们在豫州得以立足,打通了豫州上下全部人脉关窍,掌握了豫州财政军权,又通过新政笼络豫州南燕百姓之心,这便到了行刺薛景泓的绝佳时机。

但凡派一队死士上京拿了薛景泓性命,他们在豫州就可以立即发兵北上,趁乱拿下北渝都城,取而代之,一血当年兵败之耻!

这确实是条上上之策,尤其是对如今兵力还不算十分强大的他们而言。与其等待着薛景泓虚无缥缈的诺言,把身家性命交给对方定夺,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这番话,沈青已经劝了他不下十遍。穆崇玉却始终无动于衷。

眼看着今晚又要陷入僵局,沈青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悄然向身侧的施旭递了个眼色。

施旭会意,他重重地上前一步,把一封密函呈到了穆崇玉的面前。

“陛下,且看豫州之外,北渝人是如何对待我们南燕人的,那姓薛的独夫嘴上答应得轻巧,暗地里却在鱼肉我南燕的百姓,退一万步说,纵然他肯善待南燕人,他手下的北渝老贼们未必肯啊!”

施旭说的并不夸张,那封密函上揭露的的确是一桩令人发指的惨案。

有一北渝高官显贵突然在两个月前买了大批南燕妇孺幼童入府,有数百人之多,当地人都以为是充作家奴,所以并不以为意,直到两月以来都未见这些南燕妇孺幼童出入这达官显贵的府邸,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极其诡异。

施旭手下的探子探到了这一点,又经过详细打探,才终于发现了内情。

原来这些妇孺幼童并不是充作家奴,而是这位达官贵人的玩物!

此人以虐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幼童为乐,数百个南燕人被他圈进府里,全做了虐杀的玩物,故而才只进不出!

“陛下,那薛景泓虽许诺了要善待南燕人,可只要北渝政权一日不倒,这‘善待南燕人’就是一句空话啊。”

施旭说得恳切,他的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一声闷响。沈青站在一旁,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要与这夜晚微凉寂静的空气黏着在一起。

穆崇玉却始终未发一言。他手捧着那封密函,不见有丝毫动摇,眼底也是如往常一般的沉静如水,甚至没有丝毫波折。

他的目光静静投在密函上饱含着血泪的控诉上,终于眯了眯眼,把一句话说得冷硬冰凉:“此人对我南燕人不仁,朕身为南燕旧主,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视人命如草芥,朕便叫他还命回来。”

沈青脸上蓦地浮现惊喜之色,他的手悄然紧握成拳,然后也扑通跪倒在地,沉声道了句:“陛下圣明。”

*

密函上揭发的那位达官贵人是北渝的一个贵族,在漠北时便游手好闲,骄奢放.纵,入主中原后,因着家族的势力捐了一个官职,现下便是在豫州之侧的徐州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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