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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负我(206)

这样一想,崔珣神思彻底清醒,他反过来安慰崔樱,“其实为了能多留两三日,已经尽量将行程推迟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也知道阿兄最在意的就是你,怕我不在,你到时又被人欺了去。”

崔樱:“阿兄说什么呢,在京畿谁还能欺负我。”

崔珣自嘲地摇头,“你不用宽慰,我知道。以前我只顾着自己,以为你有阿翁大母庇佑会过得很好,却不曾想过形势所逼,你在家中也会遇到许多难处。你议亲时,我不在,木已成舟,许多事情有阿翁跟父亲决断,难以挽回。我虽是兄长,却对你亏欠良多,上回还曾与你闹了一场,实在愧疚,所以今日过来,除了看看你,跟你好声道别,还是来向你认错。是阿兄不对,阿兄做得不好,没有颜面请你原谅。”

崔樱声颤,“阿兄。”

“但是,阿樱,我虽去了灵州,心却牢牢牵挂在你身上,我只期望,今后你若是遇到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有需要阿兄为你做主的地方……阿兄求你,一定要传信告诉我,我平日会忙,或许会注意不到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和意外。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只要你需要,阿兄会不顾一切回来帮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日暮苍苍,宛如一盏油灯里最后即将燃尽的烛焰,昏黄中透着一股悲凉。

崔樱眼眶红红地送崔珣到院门口,此去一别,没有个三五载,只怕再难相见。从此以后,兄妹天各一方。

崔珣还在佯装轻松恣意的模样,他松开牵着妹妹的手,掌心一凉,失去温度,“阿樱,回屋吧,等我回来相聚。”

崔樱攀着院墙的门框,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的身影,痴了很久。

而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崔珣走到半路,在四下无人的路径处顿住脚步,双目赤红地仰起头,也久久未动。

跟着他的沉璧早已转过身去,面容凝重地看着一旁的草木,仿佛没听见空中传来的一声叹息。

崔樱回到院里,就看到朱墨走过来向她跪下请罪,“奴婢有错,差点暴露了女郎的事,还请女郎责罚。”

当天发生的事,贺兰霆很快就收到了下属传来的消息。

他面上毫无波澜,话里却对跟在身边的魏科吩咐,“办事不力该怎么处置,你们应当知晓,难道还需孤提醒要怎么做。”

贺兰霆神色虽不见一丝愠怒,魏科就是知道殿下已经不悦了。

魏科跟着跪下认错,“属下这就安排人扫尾干净,贵女那里,属下会将朱墨换下,再挑人送过去伺候。”

这次纯属意外,也是巧合,谁都预料不到崔珣会在那个当口过来。

不过,让人吃惊的是崔樱的反应。

听下属叙述当时的情景,她竟然在那种情况下也没乱了阵脚,还如常地应对崔珣,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贺兰霆:“传话过去,告诉她不必担心崔珣查到的后果,他想查什么,孤就给他准备什么。再让方守贵准备些礼送过去,哄哄她,别让她再为崔珣赴任的事伤心。”

崔樱跟崔珣感情甚笃,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事,在贺兰霆这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难得的,在事情发生以后,下令让人帮她善后,把事情处理妥当。

还考虑到了她近来大概心情不佳,没有故意为难她,主动送她礼物,想让她心情好些。

崔樱看着除了金银珠宝,还有被人送来挂在廊檐下专门哄她高兴的玄凤鹦哥,耳边是受了责罚的朱墨,略微沙哑的帮贺兰霆说话的声腔。

她没让人把朱墨换了,“据奴婢所知,这只玄凤是殿下一早让人训练过的,什么吉祥如意的话都会说,小有聪明,能逗得人捧腹大笑。知道女郎因为大郎要离家的事伤神,于是把这小东西送来,就是想让女郎多开怀开怀。”

贺兰霆不是没送过她活物,但他两次送的活物,都是为她考虑才准备的。

第一次是春猎,她不会射猎旁人都有收获,为了让她也有猎物,才给了她只兔子,带回来后都有人专门照料,崔樱偶尔也会去看一看。

第二次就是现在,用会说话的鸟逗她一笑,即便朱墨不说,崔樱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崔樱的确不缺什么东西,但她偏偏最缺的,就是旁人对她的爱护珍视之举。

哪怕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感情,崔樱还是如刀尖上舔蜜般,在冰冷的利刃上尝到了一丝虚假的甜意。

这丝甜意,崔珣给不了,顾行之没给过,而贺兰霆给的,是崔樱内心最深处渴求的东西。

名叫“欢喜”。

贺兰霆以为,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崔樱要等崔珣走了才会在私底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