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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负我(238)

余氏微恼地训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他?你知不知道自个儿也在犯傻?”

里头渐渐没声了。

夫妻二人对视,正要唤人打开门查探,就听崔樱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说:“父亲说得对,我是没救了,他当初不应该叫母亲生下我,这样我也就不用来这世上遭这样的罪过。可我已经这样,烂泥一坨,倒不如,就让……就让大家都好好的。”

“阿樱,你怎么了?”

崔樱咳了两声,缓过气来,说话声音似乎正常多了。

“大母,我没事。”

她手腕上留下新鲜的泛出血珠的牙印,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自虐的伤口。

门外崔晟叫她,“若有天你后悔了,会如何。”

崔樱这回没有静默太久。

她说:“阿翁,我少时曾经看过道家一本书,以前不懂其意,现在好似明白了。上头说‘有人来这世间,为的是追求大道,所求大道各不同,但终其一样是绕不开的。那就是本心,本心就是自己的道,有人求长生,有人求情爱,有人傻得为一个不可能的誓言而死,有人为心中忠诚倾其所有,有的人为一草一木尘埃虫蚁,有人为……这都是在捍卫自己的道。’”

“那你的‘道’是什么。”

“是自毁、堕落、沉沦,是甘愿,也是了无遗憾。”

崔樱:“哪怕知道那条路多不好走,我心亦然。”

没有人生来是对的,各有各的活法,她阿兄找到了,这次轮到她了。

如果深情即是一桩悲剧,那就让她自然地走向灭亡,必得以死来句读。

清晨的省思室打开门,里面的油灯熄灭,下人进去查看,不多时便急忙大喊着跑出来,“不好了,大娘子休克过去了。”

在路上,以崔晟为首,带着一堆人朝这边接近,极罕见的是,在崔晟身边的身影竟是一国太子。

贺兰霆的背后跟着顾行之,听见下人焦急恐慌地喊话,二人均猛然抬眸朝省思室的方向望去。

第81章

在没亲眼所见之前,所有人对崔氏的省思室不过都抱着一种津津乐道,以及对传闻好奇惊疑的态度。

然而那天,对许多见过风浪习以为常的人来说,从省思室被下人抱出来的崔樱还是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人疯狂到极致最终会导致自我消亡,当时崔樱发如漆鸦、双眼紧闭毫无知觉,玉臂垂落“香消玉殒”的模样就像一副被弄脏后残酷又凄艳的画。

贺兰霆亲眼看着她被人抱着从他视野中路过,崔府的许多人都围了上去,就连顾行之也脚步略带急促地赶到那边。

而在乱糟糟的情况下崔崛还要关照到家里的贵客,他语气也很急切,面上还有几分恼怒的羞愧,“让殿下见笑了,出了这样的事,臣让人送殿下到前厅先坐坐。”

贺兰霆目光从快要走远的人影中收回,那只垂落带有伤口的玉臂还是在他眼中留下了影子。

他无言地立在路上,眼珠很黑很沉,满腹心事般,良久到崔崛等的已经快要不耐烦了,才极为复杂地说了声“好”,而同时他往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路才感觉到脚步有着不同以往的沉重分量。

崔崛没有跟来,贺兰霆一停下,魏科等人也停下,看到他回头再次望了崔樱待过的省思室一眼。

此时那里,青瓦白墙,路边葱茏的树木遮挡,像一座被绿意围困逃不出的囚笼。

贺兰霆:“打听清楚,昨晚崔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魏科点头。

他正要走,贺兰霆又说:“盯着后院,大夫不行,就把府里御医带过来。”

府里嫡女在省思室病倒了,即便是贺兰霆,身为客人也不能随意插手介入,甚至理应要避嫌,等别人处理好家事再来待客。

只不过贺兰霆坐下没多久,顾行之也跟着出现了,他其实跟了小半段路就被请了回来,理由是不方便让他继续跟着,过了今日他还是不是崔家未来的女婿都不好说。

看到贺兰霆在客厅静坐饮茶,脸色如常,出了这么大事他依旧稳如泰山的样子,顾行之走到门口的速度慢下,他刚才跟在崔家人的后面跟这位一比,倒显得着急了。

顾行之反省自己,他想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态度,学着贺兰霆冷冷淡淡的进来。

等到婢女给他上茶,他与贺兰霆虽然是一起来的,却分开坐着,这对表兄弟之间仿佛多了一层摸不着的隔阂。

一个稳重冷静,一个隐忍憋着不说。

顾行之半晌才发现魏科人不在这,贺兰霆把茶盏推到一旁,他让守在这的婢女都退下,然后对上顾行之反应过来后,略有不满的目光。

这之后,顾行之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愉快,嘴角却微微上扬,不知是为了解气,还是故意激怒他,道:“没想到今天过来会看到崔樱那副样子,瞧着人不人鬼不鬼,还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