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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负我(274)

贺兰霆深潭一般冻人黑漆的眼眸扫过来,方守贵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所有话和动作都卡壳了。

贺兰霆已经忘了自己追出来是为了什么,他如今满眼里,都是崔樱靠着顾行之的胸膛的画影。

他很不舒服,像有一团火,被人浇了酒,愈演愈烈。

他甚至想冷嗤一声,当做算了,但他拔不开脚步,他就死死站在那,一直看着,在等弄清楚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等到方守贵过来,烦人得像吵闹的蚊子一样开腔,贺兰霆觉得自己不用想了。

崔樱不就是为了昏期所以想跟他一刀两断。

所有的源头不就是出现在他那位表弟身上。

顾行之要是死了,崔樱还用得着跟他谈什么吉日不吉日么。

他开始往回走。

一段路之后,腰处有道虚影突然向下坠落,贺兰霆站住,玉佩落地破碎,迸溅开来的清脆声响争鸣入耳。

后面跟着停下脚步的魏科跟方守贵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地面,那玉可以说是四分五裂,仿佛暗喻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挽回。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迫压抑,方守贵赶忙上前,仰头扯着嗓子道:“来人,将此处收拾……”

贺兰霆弯腰下去。

方守贵愣了,最后一个字停留在嘴里。

他亲眼目睹贺兰霆将碎落的残玉,一片片拾起,有一块还飞溅到了路边积蓄的一滩泥水里,贺兰霆也走过去,说他金尊玉贵在底下人心里都是轻的,应当说他就是贵不可言,是他们未来效忠的君王。

贺兰霆做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对的,但不包括他屈尊降贵为了一块碎玉触碰泥水,而弄脏自己的手。

“拿宝盒过来。”

“一块玉,碎了就碎了,就算再怎么修补,也不能用了,殿下,还是弃了,换一块新的吧。”

贺兰霆冰冷地警视他,方守贵慢慢后退两步,“老奴这就去取。”

顾行之将崔樱送回府,他俨然还不想那么快就走。

崔樱颇有耐心地陪他在原地站了会,“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行之似乎还想提“握手言和”那件事,但崔樱一路回来之后就变得对他有防备了,顾行之眼神胡乱瞥着,刚好看到落缤替崔樱拿着的零嘴,于是寻了个并不高明的借口,“你,你最近胃口还好吗,东街的玉华台巷子开了家新的酒楼,还是外邦菜。你想不想去尝尝。”

崔樱其实近来脸上也长出了一点肉,但她本来就瘦,这点肉也就显得她脸皮愈加白润柔嫩。

她本是不想答应的,可她还没有跟顾行之谈自己怀孕的事,顾行之的邀请无疑是个机会。

而且这回跟贺兰霆断了往来,他应当不会再来打扰他们。

崔樱知道自己很卑鄙,但她迟早要嫁过去,眼见腰身一天一天变粗,她是绝对瞒不下去的。

崔樱:“什么时候。”

顾行之见有戏,登时精神一振,“后日,不,明日如何。”

“好。”

崔樱点头,“我进去了,你早些回去吧。”

她在门口告别,身影走远了,顾行之却还在张望。

待到约定见面这日。

崔樱刚到,被落缤扶下车,发觉这来的宾客还不少,但她在门口没见到顾行之,反而只有他身边的随从伏缙在外面等候着。

一见她来就迎上来,“女郎。”

“顾行之呢。”

“郎君提前进去了,在里头等着女郎。”

见到顾行之,崔樱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房里等她来。

在她坐下的片刻间,就已经忍不住往顾行之挂彩的脸上,和受伤的手腕连番看了好几眼,“你这是……?”

崔樱不问还好,一问顾行之好像更加生怒了,要笑不笑的,带着火气,指桑骂槐地道:“意外,有人看我不顺眼,放狗咬我了。”

顾行之昨天回去路上遇袭了,他以为是与他不和的人干的,然而等他派人一查,根本不是这样。

虽然没找到对方来路,但在这个当口想他死的,顾行之灵光一闪就想了出来。

不是那位还能有谁,他震惊之余,激起一身冷汗,还要想对方到底什么意思,是因为崔樱所以打算对他痛下杀手?

顾行之不慌是假的,但他与那个人已经算是闹崩,撕破脸面了,既然贺兰霆不顾及他这个表弟,那他还敬重他那个表兄做什么。

就在隔壁房间,对着窗侧耳倾听的魏科沉默了。

在他身后的桌子边,坐着放狗咬人的正主,对跟随一起来的方守贵淡淡道:“顾行之是你儿子吗你让孤放他一成,还是你想替他死。”

方守贵老脸红了白,白了青,噗通一声跪下,给贺兰霆磕头,“老奴知道殿下心里还有火气,但老奴也是不想殿下铸成大错,不然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