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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20)

陆满仓叹了口气,道:“地里的活计我能应付的来,你们再去县里做一段时间吧。再有一月就夏收了,那会儿都得回来下地。待卖了夏粮,欠九爷的钱也差不多还清了。过日子,手里总不能一文钱都没有。你们两房如今也是两手空空,出去吧,做了工拿了工钱,你们留下三成,余下的交到公中便是。”

吴氏心里一喜,在桌下踢了踢陆平的腿,陆平一琢磨也是这个理。

说完正事,陆满仓看着手里的米汤,心里更堵了。他偏头看吧嗒吧嗒喝汤的陆舟,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夜里,蒋氏把陆舟哄睡了。她问陆满仓:“九爷走后你就心不在焉的,你琢磨什么呢?”

陆满仓从炕橱里拿出一本书,蒋氏吓了一跳。

陆满仓说:“这是九爷送给四郎的,听九爷的意思,咱们四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蒋氏是知道的。虎头一直带着四郎,每次蒋氏问他,他都说幺叔在学堂边的大榕树下玩儿啦。

“你的意思呢?”蒋氏问他。

陆满仓咬了咬牙:“送吧。”

蒋氏低头轻轻拍了拍陆舟,低声道:“虎头比四郎还大,正是进学的年纪。送了四郎,那虎头送不送。四郎是幺子,虎头还是长孙呢。你也别说虎头不及四郎聪明。四郎是咱们儿子,咱们心疼。虎头也是大郎的儿子啊,难道大郎两口子就不疼儿子了么。”

“即便他们也心疼四郎,可人心都是偏的,日子久了难免不生嫌隙。他们嘴上不好说,憋闷在心里,日子如何过得好?且不说这个。三郎都十八了,又是做镖局营生的,亲事不好寻,若没有厚实点儿的聘礼,我怕三郎说不上媳妇儿。更别说大娘子退亲,二娘子又……”

陆满仓也愁啊,他捋了把脸:“我就是觉得四郎不读书,可惜了。”

蒋氏拉开手边木柜,拨了拨里面的一串铜钱,道:“家里房子不够住,三郎一直住在县里。便是回家也只能在棚子里将就。他若成亲,扩建房子是必须的。钱是怎么都赚都不够花的。不过我们能养活六个孩子,大不了紧紧腰带,把儿孙供出去。如今日子难过,但再难还能比闹饥荒时难么?总能过得去的。四郎眼下还小,进学也不急在一时。九爷送了书,便叫四郎先自个在家学着。以后的事谁说的准,也兴许就有什么转机呢。”

说着又蹙眉道:“虎头整天跟着四郎,四郎都学会这么多字儿了,虎头还是稀里糊涂的。打明儿起叫虎头跟着他幺叔一起认字吧。”

陆满仓深以为然。

陆武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瞧见桌上早食,忍不住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

陆伯庸最看不惯他这懒懒散散的样子,不由脸色一黑。

蓝氏忙转移陆九爷的注意力,指着桌上那盘翠绿的白灼青菜道:“五婶又送菜啦。也不知五婶是怎么种的,这菜又嫩又水灵,好吃极了。”

陆伯庸点点头:“五叔五婶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精细,菜种的好也不稀奇。”

蓝氏就一脸羡慕:“不光菜种的好,孩子也养的好,四郎多招人疼啊。”说着怼了怼陆伯庸:“咱家大郎也不小了,是不是也得相看起来了。”

陆武差点儿喷了饭。

陆伯庸也一脸无奈道:“大郎才十四,你急个什么。他还在书院读书,身无功名。待日后考出去再议不迟。”

蓝氏就把目光放在小儿子陆武身上,吓的陆武紧扒了几口饭,一溜烟儿的跑了。

无聊的蓝氏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想叫四郎去读书?”

“是啊,那孩子天性聪慧,若能读书,日后恐造化不浅。我和五叔透了透这事儿,他虽没明说,不过依五叔五婶的性情,四郎读书这事儿估计能成。”

蓝氏就推他:“荀先生几次三番跟你打听四郎,怕是早就打了要收四郎为徒的念头。你怎不跟五叔透个底儿,也好叫他宽心。”

陆伯庸就道:“荀先生是有这个意思,却未明说,我们总不好替他做主。况且读书不易,便是有荀先生扶持,日后四郎要走的路也长着呢。我总得看看我那五叔有多大决心啊。”

“我们家只有阿文阿武两个孩子,阿武这性子,读书不成。以后便只有阿文一人走仕途。若四郎也能考学,同族兄弟多加扶持,也能顺遂些。”

蓝氏也道:“五叔五婶正直刚毅,几个孩子也都不赖。不过四郎还小,以后如何还未可知。但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商人逐利。陆伯庸之所以携妻带子的回到乡下,也是被外面那些亲戚伤了心。他不想他的后代也变成那样追逐利益罔顾亲情之人,便同那边分了家。守着德阳县这些产业,日子倒也乐得清闲。平素也喜读书,书读的多了,心自然也就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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