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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39)

陆满仓摇摇头:“胡家拿了衙门开具的文书,瞧王家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了。”想了想,又道:“也兴许真是丫头自个不小心呢,谁又知道呢。”

“查一查不就知道了!”陆舟突然冒出头来说了这话,吓了老两口一大跳。

蒋氏瞪他:“这孩子,浑说什么!”她素来知道小儿子是个聪慧的,却也是个胆子大的,忙问:“刚才我跟你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陆舟点点头:“听见了呀。王家侄女在胡家落水淹死了,胡家赔了十两银。”

老两口一时无言。

蒋氏招招手叫陆舟过来,语重心长道:“这是王家跟胡家的事儿,你还小,不要出去乱说知道么?”

陆舟点了头,又问:“娘,王家侄女是不是给人害死了?”

蒋氏忙捂上他嘴:“都叫你不要乱说了。”

陆舟眨眨眼。蒋氏方才松开他。

这时陆雨在门外喊:“四郎,快来吃饭,一会儿还要去学堂呢。”

陆舟一溜烟跑了。

蒋氏就无奈:“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好管。”

胡家送了人就走了,王家即便心疼闺女也不敢多言语什么,只能强忍着悲痛安排闺女后事。村里好多人都去王家帮忙了。

陆舟去学堂的路上没瞧见什么人,还颇为纳罕。陆雨隐约听说了王家的事儿,特意叫虎头留家里别出去,自个揽了送陆舟上学的活。

她见弟弟左顾右盼的,便道:“你安心读你的书,下学姐还来接你,别自个回家知道么?”

生老病死是常事,但王家闺女横死,村子里的人还是颇为忌讳,便都拎着自家小孩儿嘱咐着最近不要在村子里乱跑,免得冲撞什么。

陆舟乖巧应下,内心里却隐隐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导致他上课时有些心不在焉的。李云璟在他身后捅了他好几次,他都无知无觉。

下课后,李云璟忙问陆舟:“你怎么了?上课总是走神,我都提醒你好几次了,惹得先生都瞪我了!”他可委屈死了。

陆舟摇摇头,小脸上还有几分困惑。

李云璟就问他:“你有什么学不懂的地方了?不如去问先生?我可是不会的。”

陆舟才要摇头,忽地想到先生博古通今,他一定能为自己解疑。这么想着,便撂下书匆匆去隔壁书房找荀湛去了。

李云璟也颇为好奇这奶团子能有什么人生大事,便也跟着过去了。

荀湛瞧两个弟子过来,笑着指了指一旁的蒲团,道:“坐吧。”

陆舟盘膝坐下,李云璟也挨着他坐下了。

陆舟蹙着眉头想了想,便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荀湛。爹娘不叫他出去乱说,可先生不是外人。

荀湛每日清晨都会在大榕树下打拳,胡家人进村时他也瞧见了,当然也知道了王家的事儿。

陆舟问他:“先生常说生命贵重。可我那王家侄女活生生的一条命没了,胡家只一句失足溺死,另赔了十两银子了事,这岂非是对生命的漠视!王家有苦难言,那为何不去找知县大人评理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牵扯的东西不少。

胡家是德阳县巨富,这种地头蛇是从来不把官府衙门看在眼里的,律法于他们而言形容虚设。德阳县如今的知县出身不高,初来时事事都受掣肘。似这种情况,若知县清廉必做不长久。而这位方知县却在德阳县做了四年依旧平安无事。那就只能说明这表面公正的知县其实暗地里早已和胡家同流合污了。这种事稍有头脑的都能看明白。

王巧儿在胡家做丫鬟,虽不是主子心腹,但在胡家这几年耳濡目染自然也听过许多事。王家不敢告官,自然也是因惧怕胡家挟私报复。陈朝的律法沿袭前朝,衙门诉讼要走相应的程序,王家若要上告则需要提交证据。

说到底王巧儿在胡家溺亡既被定性为意外,那么赔偿多少则由胡家说了算,外人顶多说一句胡家不厚道。这不足以成为王家上告的理由。除非王家能找到证据证明王巧儿的死不是意外。但显然现在的王家是找不到的,而民不告官不究,此事至此便算了结了。

只是,荀湛看了眼面前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由心中叹气。他们尚且年少,不知这世上还有诸多黑暗。

想了许久,荀湛给自己斟了杯茶,而后问道:“如果你是知县,治下百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呢?”

陆舟认真的想了想,说:“衙门有仵作,要先由仵作验尸定性案件性质。”

荀湛点头,又道:“胡家已拿了衙门仵作的验尸记录,证明王巧儿确系溺亡。”

陆舟就犯了难。

李云璟到底出身大族,他转念一想便道:“还需提审胡家同王巧儿相熟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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