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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451)

陆舟道:“那您没去找书画社理论?”

陆伯庸只一眼便能看出那画作真伪,足见那幅牡丹图仿的并不精细。

秦五爷就道:“算了算了,找了又如何,无非是给我道个歉,再补偿我些许银两罢了。他们也自会有说辞,说是下面掌柜审查不严之类的,何况他们能把生意做大,想来背后也少不了有人扶持。或者也兴许真的是掌柜看走眼了吧。我倒是不缺那些银子,权当花钱买教训了吧。”

他还道:“不过我之后仍在书画社买画,这才是真正考验眼力的时候。但巧的是,那几年翰轩书画社流出的古字画不多,但的确都是真迹。当然,也可能是我眼拙。打从前年开始,书画社几乎就不怎么有古画流出了,这两年间也才这么一幅《释迦降生图》。我观摩许久,都看不出这画的真假。不过便是假的,能仿到这个程度,也足见其功底之深了。”

说着,他从博古架最上面那层架子上取下《释迦降生图》展开。陆伯庸忙上前去看。看了足足有两个时辰,都不曾看到什么破绽。

“《释迦降生图》人物众多,但每个人物都表情各异,张弛有度。人物的身份、形态和心理都刻画的入木三分。张牙舞爪的鬼神,姿态灵活的瑞兽。疏密、动静、悲喜,矛盾却又处处融合。”

陆伯庸对这幅画还是颇有见地的,他继续道:“这画作的描线独特,粗细顿挫,随心流转,不管是人物服饰的纹路,还是鬼神的狰狞,运笔游刃有余。整幅画的设色亦十分和谐。这淡着色法也是当时特有的,敷粉简淡,浅深晕成,并不过分追求绚丽。落笔雄劲,气势宏大。非一般秉笔者可仿。况且我陈国目下流行的线描画法多纤细工整。便是仿这古画,也须得是对古画描法有深入研究者方能画成。”

秦五爷细细的听,不由大为敬佩。

“伯庸兄所言甚是。所以我才说,便是这幅画仍是赝品,我依旧觉得它值。其实此前翰轩书画社便已售出一幅赝品。只是那日我不再城中,因此错过了。听说是给张江县一位乡绅买了去,我还特意上门拜访。我发现那幅仿品竟也仿的出神入化。可见当世文风鼎盛,有才学之人层出不穷啊。”

陆伯庸和陆舟碰了碰眼神,陆舟冲他微微点头。陆伯庸遂转身朝秦五爷拱手道:“实不相瞒,鄙人也有一幅《释迦降生图》,此图乃是二十多年前通过友人介绍所得,是自前周皇室流出。画轴的封囊上还有皇室标记。当时我这族弟听闻翰轩书画社售卖《释迦降生图》的真迹,便已有所怀疑,遂书信一封与我,询问我是否家中失窃……”

陆舟点头:“没错,我也是因为一时无法辨出画作真假,方才有此一问。”

秦五爷一听忙道:“不知可否容在下观摩观摩?”

陆伯庸道:“那是自然。我亦有心想要将两幅画作做比对,兴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秦五爷也是个急性子,说着就把画轴卷了起来,用封囊包好,夹在腋下,招呼着:“走走走,咱们这就去瞧瞧。”

下人这时赶来道:“老爷,是否要备饭……”

秦五爷挥挥手:“不吃了不吃了,待我回来再说。”

陆舟忍不住笑,秦五爷这性子倒和九哥有几分像。

到府衙时已是午后了,孟禹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他见先生这时候回来,还颇为诧异。他眼尖的看到先生捂着肚子,再瞧陆九爷引着一位客人脚步匆匆的往后院去,便猜到必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午饭,给先生饿着了……

他遂转身去了后厨,让他娘下一碗面。

孟嫂子听说陆舟这时候还没吃午食,忍不住道:“李少爷才走了几日呀,陆大人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若是给李少爷知道还不心疼死。”

说着还往面条里打了两个荷包蛋,下了几片青菜叶。

“一会儿你悄悄的把你先生喊出来,有客人在,他想必不好意思吃东西。”

孟禹连连点头。

陆伯庸和秦五爷他们在书房看画。两幅画放在一起比对,还真叫他们发现了一处不同。

陆伯庸指着佛手,道:“秦五爷这幅画佛手处的着色比我这幅稍显深重。饶是我时常观摩此画,自认对它了如指掌,若无现场比对,也绝难发现这点。”

鉴于翰轩书画社的前科,秦五爷几乎已经确定自己手里这幅画是赝品了。不过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还扭头对陆伯庸说:“真不知这仿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陆伯庸也跟着点头。

比对完画作,两人心情俱是一松。这一松懈下来,便听院子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先生,您也太不知爱惜自己身体了,师伯临走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您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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