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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棠(34)

“好。”

叶青棠抱着手臂,站在蔷薇花藤的阴影深处,看着应如寄穿过了一片煌煌的灯火,身影隐没于拐角处。

她仰起头,深深吸气。

过了一会儿,应如寄重又出现。

他走到她跟前,扬了扬手里的包,“是这个?”

“是。”叶青棠伸手去接,盘算着去哪里有亮光的地方补个妆。

手指尚未触及,应如寄手臂往后一撤,另只手伸过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走。”

叶青棠微怔,“去哪儿?”

“你想留在这儿?”应如寄看着她。

而不待她回答,他手指微一用力,紧扣,就这么牵着她,不由分说地朝花园侧门走去。

“应如寄……”叶青棠试图说服自己留下来,“我等下还要切蛋糕,我朋友专门为我定做的。”

应如寄仿佛没听见,脚步更快。

叶青棠跟得有两分踉跄,穿过花园时有几个朋友注意到了,问她去哪儿,她笑笑说等下就回来。

一直出了门,顺着那平缓的坡道往下走了一两百米,热闹的灯火被完全抛置于身后。

两侧垒砌的高台上,初夏树木扶疏。

他们站在树木投下的阴影里,应如寄这才松了手,转头看着她,“强颜欢笑有点难看。你一直是个坦率的人。”

不,我没有那样坦率。

叶青棠在心里反驳。

应如寄说:“你缓一会儿再回去吧。也免得叫朋友担心。”

“我不想回去了。你带我走吧。”

“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那种难言的情绪又翻涌而起,她仿佛听见心底清脆的裂帛之声。

应如寄垂眸凝视片刻,伸手,再度攥住她的手腕。

“走吧。”

晚饭喝了酒,应如寄是打车过来的。此地有些偏远,打车软件上无人接单,便打算先往外走走,到稍繁华的路段上再试一试。

整条路上阒静无声,一颗颗昏黄的路灯泡藏在树叶间,水泥路上投落他们拖长得变了形的影子。

叶青棠忽然停下脚步,“我脚痛,走不动了。”

语气颓然又沮丧。

她穿七八公分的高跟鞋,细细的跟,这样的鞋只适合做华服的装点,而不是走路。

应如寄思索几秒,刚想开口,叶青棠又抬手一指,“那前面是不是有个篮球场。”

她明明都说了脚痛,而此刻又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忽然加快了脚步。

那篮球场像是这小区的配套设置,但似乎乏人问津。四周围着高高的铁丝网,小门没上锁,一推就开,标准大小的地面上,落了一层的枝叶,许久没人打扫了,空气中一股白日里暴晒过的塑胶的气息,混合草木的潮腥气。

应如寄稍稍放缓脚步,拿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

再抬头,叶青棠已走到场地旁固定的长椅上坐下,几下随意地蹬掉了高跟鞋。

应如寄加快几步跟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四下寂静,偶尔有风吹过树梢,也觉得那窸窣的声响极远。

“你遇到什么事,或许可以跟我说说看。”应如寄出声。尽管已知徒劳。

果真,他余光瞥见叶青棠缓缓地摇了一下头。

他不再说什么,只无声一叹。

又沉寂片刻,应如寄看见叶青棠拿起了放置在两人之间座位上的提包,翻开,从里面拿出一小包湿纸巾。

她拆开取出一片,摊开,整个盖到脸上,停顿片刻,自额头开始擦拭。

擦完一遍,再取出一片新的。

三遍过后,她取出第四片,开始擦拭唇上的口红。

应如寄料想湿纸巾应当不能完全擦得干净,否则不会有一款专门的产品叫做“卸妆油”。

灯光底下看,那浆果色的口红还残留了一些在她嘴唇上,像枝头雨水打落凋谢的海棠花,显出几分凄然之色。

“那边,是不是有个洗手池?”叶青棠抬手指了指场地对面的角落处。

应如寄抬眼看去,“嗯。”

叶青棠当下要站起身。

应如寄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起身,踏着一地枯枝败叶朝着那洗手池走过去。

洗手池嵌了白色瓷砖,不知道闲置多久了,里面同样一池子的枯叶,又蓄了雨水的缘故,一股沤出来的腐殖质的气息。

水龙头凝涩,用了点力气方才拧开。

一阵空响,而后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借路灯光看去,初始几分黄浊,渐渐清澈。

许是听见了水声,应如寄瞥见对面凳子上的叶青棠站了起来。

他出声提醒:“穿鞋过来,地上有沙石和树枝。”

叶青棠走到了洗手池边,应如寄往旁边让了让。

她接了一捧清水,一把浇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