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妖记(6)

少年抬头，盯着老者深沉的黑眸，诉道，“是祖父有话同我说。”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几出头，神色却是如成年男子一般从容自定，寂勋心中暗叹口气，起身走向窗前。

“泽儿，吾等四族不隶于三界，亦不在四海八荒之内，你可知是何等缘由？”

“自然是为了维系三界的太平。”少年回道。

“如果四族之间都做不得安宁，又何还这四海八荒的太平，人，神，魔之间又拿何物制衡？”老者语气略重，转身越过屏风，一径向床榻走去。

少年心知藏不住，紧跟上去，“祖父说的太过严重了些，这不过是个刚开智的小兽罢了。”

寂勋拉开帘子，看了片刻，面上神色微缓，收回手，“那你同祖父讲讲，这小娃儿你是从何处瞧见，又是如何将她带回？”

“在栒状山脚下，发现一个犰狳洞，想必，是被犰狳掳去，我便将她带了回来。”寂泽说完，黑眸静静的望着老者。

“犰狳生性残暴，又怎会在洞内留下活口？”老者反问。

寂泽一愣，语气微沉，“孙儿，已将它斩杀。”

寂勋盯着少年，沉思片刻，“你且记住今日这翻说辞。”

说完，拂袖，人已不知去向。

寂泽盯着老者消失的地方，半日，才回过神，忙去望榻上的小人儿，只见女娃儿面色泛红，双目依旧紧闭。

他将额头抵上女娃儿，转瞬，寻了几块冰块过来，敷在女娃的额面上。

九天之上有神域，而这里是九重天外的异域。

相传是神祖开天辟出的新领域，由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驻守东南西北四方，以防妖物霍乱沧桑，而以此为代价的便是，神兽四族生生世世驻守在这大域之下。

大域的中心是一片无尽的丛山峻岭，传说林中深处是神祖亲自封印的禁地，关押着三界最是邪恶，阴狠的妖物。

如今已是过去万万年之久，对于那个禁林，依旧无人知晓真像--只因神祖曾下死令‘万万年，自守一方，背弃者，诛’。

另者，越往林地深处，山中妖物愈是凶残爆戾，各族又受命于身，亦未敢进入探寻，最甚不过在外围处狩下几只小兽当当坐骑灵宠罢了。

此时，山域的天际上，几团火云隐隐可现，与南边朱雀域的火光怒天，遥遥相应。

老者眉头紧锁，随之深深叹了口气，心道，‘万万年的安宁，也该到被打破的时候了。’

第4章苍龙域

几月后。

一人宽的竹木小桥，如午后彩虹横跨了龙域南北两地，与近身的因瀑布飞水而形成的七色飞虹形成两座平行的拱桥，一虚一实美如幻境。

竹桥狭窄细小，周边没有任何防护，只有那挂垂在桥下的水仙草随着瀑布的水汽流动，点点花朵摇弋慢舞。

少年站在竹桥上，每走一步，竹台上的青苔草便扣咬着他的黑靴，小桥靠近飞瀑，带着漫山的水汽，却不湿少年衣襟半分。

行至大殿前，四根几十丈高的石柱各自鼎立一方，每根柱子上隐隐可现各自其域的神徽玄息，栩栩如生，如若正翱翔在浩瀚天际中。

此处殿宇嵌与悬崖峭壁上，由四根神柱支撑，巍峨高大，名为‘倚楼’，极少开启殿门，但凡开启，便定有大事商议。

寂泽目光微凝，盯着其中一根石柱，只见柱子上两扇大翅伸展，遮天蔽日的羽翼，似要翱翔与天际，却不知因何缘故，只得蛰伏与此。

少年低头沉思，猝然入目一侧柱子，柱子周身平整无物，只柱底，一只偌大的玄武巨兽跪趴在地，细长的脖颈向上弯曲，一双巨目望向无际高空。

寂泽心中恸痛，莫名生出几分悲凉来，这玄武神像平日里他不知见过几回，却不曾有今日这般狠绝心境。

过了半日，大殿内隐隐有了人声，片刻后，便见几位长老在黑暗中显现出了身影。

寂泽掩去面上不甚明亮的神色，整了整衣衫便往殿内走去。

黑冷阴鸷的殿内，不知何时已如白昼般明朗锃亮，他抬头远眺穹顶，快至午时的日头正随着逐渐开启的穹顶弥入，褪去了殿内几分阴寒。

少年走近，同长老行了礼，余光瞥见一美艳女子，急急的向他奔来，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暖意。

女子梳妇人髻，一根嵌金玉簪随意挽进发髻中，凝脂肤色，面容与他有八分相似。

靠近时，美妇拉起他的手握住轻捻，眸中藏不住的柔软，轻声问道：“泽儿，可是等候了多时？”

“母亲，孩儿也刚到不久，未曾多等。”寂泽说完，将手从美妇手中抽离。

美妇轻笑，柔着目光，将寂泽上下打量了遍，芊手打了个弯儿，已伸向少年那稍显稚嫩的白净面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