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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书(48)

谁知她再牙尖嘴利,还是比不上徐嬷嬷的不要脸面。她竟是一口咬定,料子就是完成的,自打入了库房之后,她就没瞧过。谁知说到最后,她竟是还狡辩说,自己拿到库房钥匙之后,就再也没动过这边的料子。要是真有人动了,那只怕也是之前的人。

之前是顺姑姑掌管库房钥匙的,绿芜听罢,气得浑身直颤。

她过来跟沈长乐告状的时候,眼眶都还是红地呢,“奴婢长这么大,就没瞧见这么厚脸皮的人。当真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作傻子呢,竟然红口白牙的诬陷顺姑姑。要不是巧书拦着,奴婢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

一旁的巧书听她的话,露出苦笑。

沈长乐坐在榻上,正在看书,如今她已经习了三字文,之前虽然没有正式请先生,但沈令承生怕女儿也被耽误了,便经常亲自教导她。再加上沈长乐表现出的聪慧,当真是让他欢喜不已,对她的功课,简直比对两个儿子的还要上心呢。

前世她因着深居简出,虽不曾有什么才女的名声,但是赋诗写字,却是沈家姑娘最为出众的。

此时她手中的书,还是她从沈令承的书房里头拿来的呢。如果说这一世,她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和家人的关系,更加融洽和亲密。每次爹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墨字的时候,她都感谢老天爷,让她多了这样的机会。

因此每次看书的时候,她都特别的心平气和。难怪古语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对他来说,书中自有心如水。

春柳知道姑娘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方才她一时没拦住绿芜,就让她在姑娘跟前说了这么多。可是说到底,徐嬷嬷是前头太太留下来的人,若是做的不是太过分,姑娘还是要给她留些脸面的。

这会沈长乐没有开口,春柳便立即拽着绿芜的衣袖,示意她先出去。可偏偏绿芜这会还梗着脖子,等着沈长乐吩咐,就好像沈长乐只要一开口,她就能生撕了徐嬷嬷。

可沈长乐只看着手中的书,春柳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怎么都拉不动。一旁的巧书,一向都是闷头做事的事情,何曾这般告过状,所以这会吓得都快哭了。

她们四个大丫鬟是时常伺候着姑娘的,所以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虽然她经常在老太太和沈令承跟前撒娇,说起话,还一股孩子气。可她们四个却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是有大主意的。

“春柳,你别拉她,让她站在这里静静,”沈长乐终于开了口,只是她的眼睛依旧盯着书,连个余光都没给绿芜一点。

罗汉床对面的窗子正开着,一阵凉风袭来,将绿芜满腹的怒火,一下冲散了一半。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沈长乐,可是心底又觉得自己是站在道理这边的,又不由挺直了腰板。

外面的风越刮越厉害,连阳光都没先前的烈了,天空也暗了一小半。屋子里的帘幔被吹地来回摇动,春柳立即过去,将幔子收拢在两边的墙角。对面的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稳稳地站在那里,不动分毫。

等过了好久,屋子里头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声音后,沈长乐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着绿芜,问道:“这会火气可散了?”

绿芜还以为姑娘在责怪自己,立即屈膝请罪道:“奴婢僭越了,不该在姑娘跟前说这些胡话。”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可她心底到底还是觉得委屈了。毕竟徐嬷嬷确实贪墨了库房里的东西,可姑娘却迟迟不处置她,绿芜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你嘴上虽然说着不该,可心底里肯定还是有怨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立即处置徐嬷嬷,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沈长乐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扬起一抹笑意。

绿芜连忙摇头,说道:“奴婢不敢。”

“上个月我的一只金丁香不见了,库房里的人参少了一钱,龙井茶少了一钱,燕窝少了一两,冬虫夏草少了一两,青花瓷小碗碎了一个……”沈长乐一口气全抱全了。

站在她面前的三个丫鬟,全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记得这般清楚。

沈长乐见她们呆愣的表情,又摇头:“天天要我做主,怎么,我现在要做主了,你们就是这般样子?”

“姑娘,”绿芜欢喜地喊了一声,连旁边的春柳和巧书都在心底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先前顺姑姑在院子里的时候,倒是处处公正,几个大丫鬟之间也是融洽,相互扶持着。可谁知顺姑姑刚走,徐嬷嬷掌事,她们大丫鬟内部就发生了分裂。采薇的娘当年就是章氏的丫鬟,后来她娘嫁给了府里的管事,待采薇大了之后,就又进了沈长乐的院子里头伺候。

而徐嬷嬷是章氏的陪嫁,所以四个丫鬟里面,采薇和徐嬷嬷的关系最为亲近。而四个大丫鬟里,徐嬷嬷也是最为器重采薇的。所以这无形之中,就伤害到了其他三个丫鬟的利益。先前去外头送东西的事情,总是春柳和绿芜去的。这送东西可是个肥差,因为肯定有赏银。

再加上,沈长乐最常给沈令承父子三人送东西,所以丫鬟们不仅国公爷和两位少爷跟前露了脸,还能得赏银。这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谁不抢着去做啊。

可自从徐嬷嬷管事之后,倒是十次有九次,差事就落在了采薇的身上了。

其实徐嬷嬷在管事的时候,沈长乐也在暗暗观察。等观察了这么久,她算是明白了,但凡是徐嬷嬷在做的,那管家的时候,就一定不能这么做。如今她年纪还小,院子里是嬷嬷在管事,日后等她慢慢长大了,打赏丫鬟,支配月银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前世的时候,她就是个甩手掌柜。以至于后来在平阳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的丈夫是要时常躺在床上的。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父母也是同样的。况且三爷上头还有两位哥哥,所以他这样久病的儿子,父母对他的关注也只是了了。所以沈长乐每个月拿着一丁点月银,却又要买药,又要打赏下人,过得实在是紧巴巴。

最可气的是,平阳侯府的大奶奶当家之后,竟是让他们这一房,自己拿三爷治病的钱。说什么既然成了家,这治病的银子,不该走公中。可三爷身上又没差事,他们最后过日子,竟是要靠着她的嫁妆。

正因为这样,三爷一直没有和她同房。他说,他死后她便可以归家,若是平阳侯府不同意,她就可以以此为理由。

这大概也是沈长乐在平阳侯府得到最大的善待,她的丈夫,虽然身体不好,可心地却很宽阔。

等她回过神,就注意到三个丫鬟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呢。春柳和绿芜两人是对沈长乐最忠心的,不过再忠心的人,都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沈长乐并不会因为责怪她们,毕竟谁活着都不容易。至于巧书,她是四个丫鬟当中最安静,但因为她女红最为出色,所以其他三个丫鬟也都她十分客气。

她算是丫鬟里的中立派,而剩下的采薇,如今已经成了徐嬷嬷的人了。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一笑,别看她这小院子不大,倒是派别分明。徐嬷嬷也不过是欺负她年纪小罢了,再加上她又是娘亲留下来的人,所以沈长乐这才投鼠忌器,生怕因她这个刁奴,损了娘亲的威名。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沈长乐不愿再多说。

不过她还是让春柳留了下来,她问道:“上回你同我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回姑娘,奴婢确实瞧见徐嬷嬷的儿子徐福,同太太身边那个张嬷嬷的相公鬼鬼祟祟的在一块说话,”春柳轻声说道,她想了想又说:“而且张嬷嬷的男人还偷偷交给徐福一包东西呢。”

沈长乐点点头,她知道徐嬷嬷和林氏那头,一直有联系。如今看来,这可不仅仅是联系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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