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霓虹的渡鸦(14)

L还戴着那个大眼镜，像刚学会写字的人类一样，一笔一画，手指在操作器上滑动着。

突然Raven转身冲着L。

“提问，你经常跳舞吗？”

“回答，是的，经常。”

他滑动操作器的手指顿了一下。

“提问，你经常跳舞给别人看吗？”

“回答，是的，经常。”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中，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提问，那你愿意和我跳舞吗？”

进度条卡在99%。

“回答，当然愿意，美丽的小姐。”

他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操作器，进度条顶到100%，显示屏上提示契合匹配成功，机器发出一串令人愉悦的提示音。

“哈哈。”

他愉悦地笑着，像得到了奖赏的孩子。双手离开操作器，兴奋地盯着显示屏上的数据。

“完成了！”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朝Raven伸出一只手。

“Shall we dance？”

蓝色的光星星点点，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

Raven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牵着Raven的手，像上次给Giant Squid跳舞前那样拍了拍手，音乐婉转地响起，Raven更改系统里的行为模式为“舞蹈适应”，她会适应并配合L的舞步。

“Raven。”

“让我们坦诚相待吧，L。”

“Trust me。”

L直视Raven的眼睛，Raven看到他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掩映着他眼睛里的灰绿色。

“所以，我们直接从连友谊都不算跨越到爱情了吗？”

“嗯。”

Raven有些惊讶于L会这样回答而不是讽刺自己。不过此刻他只是维持他的笑容，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自己的眼睛。

“我们以后经常跳舞吧。”

“好。”

他好像要望穿自己的眼睛一般。

“那你说我们下次这样跳舞要定在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就可以。”

他们四目相对，L迈步向前，Raven撤步向后，当她要甩开裙摆完成一个转身的时候音乐戛然而止，四周又响起座头鲸的叫声，L的鞋跟触到地面嗒嗒的声响也随即停止不再连贯。

Raven像圆形时钟上旋转到四分之一的一个指针，但此刻她不会继续旋转下去，像是时间静止，指针停格。她甩起的裙摆一下子落下贴到她的腿上。

深蓝色加上座头鲸的叫声像是多米诺骨牌中最先倒下的那个起点，顺着她精密而难以解释的系统反应接连不断整个一串地倒下去，最终形成了有关于她恐惧的一副画像。

这里听起来像是深海，是会吞没一切文明的咸涩的水，是飘动着远古的巫术，是科技征服世界前无尽的深蓝。

恐惧从水中荡漾开来，而她是被深海里强劲的海草缠绕住无法动弹的殉难者。她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立不动着，只有眼球在吃力地转动。

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粘稠的，蓝色的滤镜。

透过那层滤镜她看到L好像松开了她的手，留下她自己的双手在半空中尴尬地举着。他兀自走到了那台显示器前，俯下身从操作台上拽出了一根弹簧一样的东西连接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个弹簧线一样的东西是什么？Raven想要对焦到那根线上，但是眼前一直跳出“超出视线范围”的错误提示。她重启自己的对焦系统，无奈一直提示“等待中”。

她想直接重置自己的每个部分，让自己耳清、目明里起码能占一项，最好身体还能动。但是主干系统却直接对她的做法亮出警报。

“该死，该死。”

她咒骂着但是无法发声。

她看到L按住弹簧线插入耳朵的那端，将身子贴近那台机器，神色紧张。他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又绽放出一贯灿烂又谄媚的笑。

“是在和Giant Squid通话吗？”

Raven想问，但又无可奈何地张不开嘴。

他张嘴说了些什么，又朝自己这边看了两眼，Raven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听到的全是一堆乱码，只有不断回荡着座头鲸叫声清晰可辨。

他突然又闭嘴把那根弹簧线从耳朵中取出放了回去，起身离开，这次他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或许是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背后。

“可恶啊，他到底在干什么？不会已经把我当成冰山里的一尊雕塑了吧……”

Raven从想要发声与L对话无可奈何地转变为了自言自语。

“嘿。”

她感到L将双手贴在自己的两颊上，座头鲸的叫声伴随那层粘稠的蓝色滤镜一并消失，像是海平面的骤然降低，蓝色垮台。深海中束缚自己海草的力量从躯体上四散而逃，她感到身体里的各个部分正在渐渐受控于自己。

L将她别过去四分之一的脑袋轻轻摆正，冲向自己，朝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