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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参照物(53)

作者: TeC 阅读记录

“你帮了阿昌阔尔王,阿昌阔尔王又帮了你?”

我应该分一点思考给我的口直心快的。

木怀哲看着我,我多么希望他的下一句话是疑惑地问我在说什么,或者不如心虚却装作自然的否认,而不是沉默了一会儿承认到:

“是。”

是。他帮阿昌阔尔王斩首了北方首领,阿昌阔尔王帮他杀了木氏朝廷的皇帝。或者这个局比我想的更早一些,阿昌阔尔王先暗地里挑起了两地的斗争。这一整场战争,那么多人流血死亡,那么多家庭破碎,个子还不到人腰际的孩子还要去做苦工维持生计,都只是这两个想做皇帝的人自私的算计。

我再一次跟他确认,生怕误会了他:“你帮他杀了北方首领,他帮你杀了皇帝。”

“是。”

是。连沉默都没有。他凭什么那么坦荡?一亩一亩的稻田被烧成灰,一座一座的房子变成废墟,一条一条的人命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他凭什么几个人躲在一间屋子里商讨几下就分了他们的玩具,他凭什么衣摆飘着香气坐在这里悠闲地下棋。

“你怎么敢……”

“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凭什么觉得委屈,委屈得让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阿昌阔尔王逼着你做这种事?”

“没有。”

然后让我彻底绝望心碎。

我失落地坐在椅子上,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时间停在这一刻或者倒带吧。下什么该死的棋,打什么愚蠢的劫,什么我的黑子吃掉他的白子,他的白子吃掉我的黑子。就这样把我的盖世英雄变成了罪魁祸首,木怀哲没有把我从国破家亡里解救出来,就是他害得这里国破家亡啊。

天呢,顾闻暄还傻得想要留着木怀哲的命给木氏朝廷一个机会……

“荆州的人……你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我看着他,他终于知道沉默了。真相明显地都不需要话语了。一两个人发疯不可怕,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两个疯子。这可是手握权势的一群人在发疯。

我听着有人敲了敲门进来,是打扫卫生的人。

梅府的下人,知府家的下人,路上的行人,卖汤面的老板娘,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命正被这群疯子攥在手里吗?

我看着木怀哲,瞪着他,听着朴实的扫地声,他的样子简直就是地府里的阎王。

他起身拿了我的披风,走过来牵起我的手。

“我们出去走走。”

语气里尽是往日一样的稀松平常。

我懂他,他怕我在下人面前乱说话。

我站了起来,他替我系好披风,又牵起我的手。

“走吧。”

谁能看出来我们刚刚谈论了什么惊天动地毁尽三观的事情。谁不羡慕这个体贴温柔的男人。这个人真会演戏啊,私宅的箱子,荆州的面纱,信上的念初,身上的箭伤,他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他不愿将婚姻用作算计?他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他当然说话好听了,他可是骗子啊。他有热切的目光?是啊,看着天下都被他玩弄在手中,他当然兴奋了。

他的这双手,掌心的茧子,虎口的茧子,这是得杀了多少人啊。

他身上的檀香,那可是慈悲的佛家的安心静神的香啊,长出了这份香的那棵树得是吸了多少人的血当作养料啊。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每天早上出门都会轻轻关上门。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蹲在花盆旁利落地给花翻新土。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永远在马车里准备着好吃的点心。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指着马车外的夕阳问你漂不漂亮。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总是弯下腰给你整理乱掉的裙摆。

怎么会是同一个男人呢,拿着线轴抬头看着高高飞起的风筝。

同样的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个人,只是知道了一点彼此不一样的过往,一切就都不一样了。风从温热变得凉了,草从猖狂变得黄了,曾经让人感到安心的手掌,如今嫌弃地想要撇清关系。

我们俩站在十一月份冷清荒芜的草地上,就像站在自己此刻冷清的心上。

他开口,他觉得他在示图安慰我,可是说出的话让人难受。

“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是没有办法。”

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他做了一件错事,他不理解为什么我会生气,那份不理解就像一道透明的墙,提醒着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站在你面前,可是我们之间隔阂着近乎永远的时空。

“你怎么没有办法,谁逼得你非要打仗。你要争皇位,在朝堂上还不够吗?害得顾闻暄蹲了三个月的牢狱还不够吗?”

我为什么要提起顾闻暄,我们都默认了他的事不能提的,这下好了,又把妒忌引到怒气里,还怎么有机会好好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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