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新月(21)

贺展乔本来心跳有点加速，加上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与触碰，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我忘记了我没有人类的温度，吓到你了。”新月说着，想收回手。

但这一刹那的动作却像剜掉了贺展乔一块肉一般，新月，这么可爱的新月，本应被捧在手心呵护，受万千宠爱，每天都高高兴兴地笑，上天怎么可以让她孤零零的在虚妄的世界独自漂泊了百千年？他好久没见新月开心地笑过了，不，是从不曾见过她开怀地笑。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浮于表面的笑意，仿佛只是新月用来与这个世界打交道的例行表情，而她的内心，一直是荒凉而落寞的。

“没有！……可以的，我留下。”贺展乔及时握住新月的手，答应了下来。

“其实，不用一直住，我开玩笑的。”新月笑了笑，另一只手从茶几上拿起了那瓶药水。

“跟我来。”新月自然地牵起对方，便将人带到饭厅。

“吃饱了再想药水的事吧。”新月把贺展乔领到饭桌前，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桌上只有一套碗筷。新月则是拿着酒杯坐在对面。

“……你，能吃人间烟火吗？”贺展乔看着这一桌子菜，只有他一个人吃会有点尴尬。

“可以尝到味道，但吃只是吃了个寂寞罢了。”新月说着，喝了一口酒，好像酒，才是属于她的人间烟火。

“那你试试这个，可好吃了。”贺展乔拿起叉子挖了一块布朗尼，递向新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做，他没想过新月会不会抗拒，会不会嫌弃，他只是突然，很想看看新月像人类一般尝酸甜苦辣的样子。

新月看着面前的蛋糕，没有拒绝，而是张嘴吃了进去，末了，嘴角还沾到了点巧克力，非常可爱。贺展乔不由得想伸手去帮忙擦，但一瞬间，那污渍就没有了。

“我就说，是吃了个寂寞吧。”新月示意让贺展乔往下看，刚刚被挖了一角的蛋糕，竟完整无缺地重新出现在桌上，就连那叉子，都是不曾被使用过的模样。

贺展乔诧异之际，新月从他手上拿走了叉子，在蛋糕上挖了一角，送到他面前。

“甜而不腻，绵软柔滑，很好吃。”新月笑道。

贺展乔看着新月，心中翻起一阵酸楚，一口美食两杯清茶，人间烟火可无聊可有趣，有幸与心上人共度尘世，应该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可偏偏，眼前的佳人，与自己竟是阴阳相隔，有缘无份。

临界点

贺展乔有点紧张，他正坐在床上，手上握着那瓶药水，而新月正坐在床沿，看着他。

“这是……喝下去就行了吗？”贺展乔凑近瓶口闻了闻，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于是张嘴想把药喝进去。

“等一下！……先…先喝一口试试。”新月突然握住他的手臂制止道。

于是，贺展乔喝了一小口，吞下去后，屋内静止了五秒。那药水倒是挺人性化，虽然颜色奇怪，但闻起来和尝起来都没有什么味道，像喝水一样。就连功效，也像喝水一样，没有任何事发生。

“这……”气氛开始尴尬，贺展乔也开始尴尬。

“……你先躺下。”新月移开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从他手上拿过药瓶说道。

贺展乔乖乖照做了，新月看着自己手中的药水，直接仰头喝了进去，不等贺展乔问出为什么，新月便附身凑近，将药渡了给他。这次，那药有味道了，辛辣酸涩，贺展乔觉着自己的胸口灼烧搬的疼起来。

Darren说得对，这该死的药的确要用死神之吻激发，新月是鬼使，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死神。身下的人没了意识，但却表情痛苦，呼吸沉重，还开始冒冷汗。

这是怎么了？女巫可没说有这种副作用。新月捧着贺展乔的脸，担忧地看着他。

在失去意识的一瞬，贺展乔看到了他的“前世”，他看到了被熊熊烈火吞噬的皇宫，还有火海中央抱着尸体哭泣的——新月！她最自豪的家族，她最骄傲的荣耀，她最爱戴的姐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绝望愤怒，像电影一样展现在贺展乔眼前。那是她的过去，她的故事，也是他的初见倾心，一路追随，求而不得，魂断火海。贺展乔的意识附着的这个躯体，眼睁睁看着那个如繁星皓月一样美好的姑娘冲进火海却束手无策，他大喊着姑娘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他挣扎着想向火海里哭泣的姑娘靠近，却被越拉越远。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惨叫，整座城池都被大火吞没，连同城里的百姓，宛如受了诅咒下陷到地底，消失在世界上。他最后能抓住的，只是一段烧焦的缎带。

意识回到现实的时候，贺展乔把新月压在了身下，新月可以逃，但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正在哭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