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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朵棉笑着拒绝,“你家和我家又不顺路,不麻烦你们了。”

“好吧那我走了。”陆易起身离开座位,不忘叮嘱,“最近报道了好几起女生失联的新闻,没人和你顺路,你自己回家小心点儿。”

“嗯。”

陆易和几个相熟的男生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出了教室。张晓雯和朵棉说了再见,也紧随其后地离去。

四人小组里的张安阳收拾好书包,见朵棉还坐在位子上,不由皱眉,“你怎么还不走啊?”

朵棉神色专注,在草稿本上画出一条辅助线,“这道题我刚有思路,想做完再走。”

“成。那我先走了,你别太晚。”

脚步声逐渐远去。

二十分钟左右的功夫,大家就都走得差不多了。朵棉把草稿本上的最后答案搬到练习册上,呼出一口气,扣上笔盖。

抬眼一看,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几个在做清洁的同学。

朵棉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揉揉眼睛,这才开始收东西。两分钟后,她背上自己的碎花小书包走出教室。

这个时间点的高三教学楼,几乎已没什么人。门卫大叔沿着各个楼层关走廊灯,光明次第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朵棉低着头下楼梯,细眉微皱,还在反复思索之前那道数学题。

楼梯间里也黑漆漆的。

声控灯似乎出了问题。朵棉在台阶上跺了跺脚,灯不亮,又跺了跺脚,还是不亮,只好默默地拿出手机,默默地准备用手电筒照明。

光明驱走黑暗的瞬间,她吓得叫出一声,手电筒刚开就关了。

通往下一楼层的平台处,一道身影斜倚墙壁,站着,穿着黑色衬衣和校裤,校服外套不知所踪。嘴里叼根没点燃的烟,神色淡淡的,悠闲自在,不知看了她多久。

“瞎他妈喊什么。”那人咬着烟低声说了句。

“……”朵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暗道黑灯瞎火突然看见一个人,是个人都得吓一跳吧。她微皱眉,清了清嗓子说:“你……你怎么还没走?在等谁么?”

靳川拿掉烟,语气里透出股子不耐烦:“你说我等谁。”

“……”朵棉愣住。

啥?

您老人家该不会在等她吧?

“刚在教室磨磨蹭蹭半天,摸鱼呢?”

“……哦。我刚才在算一道大题。”朵棉眨了眨眼睛,很诧异,“你在等我?”

靳川没有答话,垂眸,把烟点着。周围很黑,他唇间的火星忽明忽暗,依稀照亮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不说话大概是默认。

朵棉狐疑:“你找我有事情么?”

靳川掸了下烟灰,淡淡地说:“我顺路,跟你一起走。”

“……你和我顺路么?”朵棉皱起眉,有点糊涂了。她明明记得,他平时跟她走的完全是两个方向。

靳川说:“我去医院。”

“……哦。”原来如此。朵棉点头,看看他手里拎的一口袋补品。差点忘了他外婆在住院的事。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学楼,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坐上去。

司机问:“到哪儿。”

“市医院。”靳川面无表情地答道。

市医院,确实和她家离得很近。朵棉思索着,视线不由自主往旁边看。靳川英俊的面容有几许疲惫,须臾,闭了眼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那瞬间,车窗外霓虹斑斓车水马龙,都像离他格外遥远。

朵棉看了眼他微拧起的眉,脑子里想起中午时火车说的话——他这几天没有回那个什么基地,都是直接睡在医院。

她心里升起了一丝疑惑。

从上次周老师和靳川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和家里的关系应该不好,或者说,是奇差无比。但,从这件事看,他和他外婆应该还挺亲近的?

朵棉侧着头,微微朝靳川靠近了几公分,仔细打量。

他这张脸是真好看。

按照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审美来评判的话,她觉得他头发如果再长一点点,应该会更好看。她曾想过要给他提出换发型的建议,但最后仔细一想,还是作罢。

想也知道这位大爷会是什么反应,必定又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淡嘲表情。

朵棉很肯定,在靳川心中,他坚持的就是最好的。这种强大的自信和骄傲,是他耀眼如朝日的源泉。

这么另类独特的存在,世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她以前没遇见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再遇上了吧。

朵棉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想。

“你再靠近点儿,”突然,那位被她观摩半天闭目养神的人,冷不丁丢过来一句话,语气挺淡:“能亲上来。”

朵棉:“……”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怎么知道我靠得有点近?不是闭着眼睛吗?而且“亲上来”是什么鬼……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白生生的脸瞬间通红。

那头,靳川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继续道:“又脸红了?”

“……没有。”她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别过头,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住脸蛋儿。烫烫的,跟要被烤熟了似的。

啊呸。

没出息!朵棉在心里唾弃自己。

靳川轻微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市医院到了。

靳川给完钱下车,咬着烟,随手把找来的一把零钱擩裤兜里,瞧朵棉一眼。路灯下,那小姑娘的脸都还是红的。她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脑瓜里不知想些什么。

“走。”他淡淡地说,“先送你回去。”

“……”姑娘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矗立在不远处的市医院住院部,似乎有点迟疑,“你外婆就在这儿么?”

“嗯。”

“……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老人家么?”她支吾着问,说完像怕他误会什么,忙不迭地补充,“主要我来都来了,不去看望一下有点过意不去。”

靳川一双黑眸盯着她,挑了挑眉。

朵棉干站在原地,忐忑地等他回话。

片刻,他掐了烟头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没什么语气道:“住院部十五楼,心血管内科,1509病房。”

*

晚上九点多,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

朵棉在楼下买了些水果,跟在靳川身后走进电梯,去往靳川外婆所在的病房。

外婆的病是急性心肌梗死,送到医院时,情况已十分危急,幸得医生们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今天是支架手术完成的第五天,刚从CCU(冠心病重症监护室)里转出来。

朵棉进了屋。

这间病房是个单人间,整体环境舒适,正中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褶皱,双眸紧闭,呼吸均匀,身上还贴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各种磁片。

怕吵到外婆睡觉,朵棉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小心翼翼,到床边抬眼一看,只见床头处贴着一个病人信息栏:陈秀珍女 68岁。

朵棉微皱眉。

她的奶奶今年72,比靳川外婆还年长4岁,但精神奕奕四处旅游,看起来比外婆要年轻上许多。

她怔怔的有些出神,感觉到靳川拍了下她的肩。她扭头,后者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指了下背后的椅子,示意她去坐。

“……”朵棉冲他笑了下,摆摆手。环顾四周,又有点奇怪——这个病房里只有外婆一个人。

除了靳川,都没有其他人照顾的么?

就在朵棉困顿的档口,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转身,看见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

那妇人五官倒是漂亮,但肤色暗淡偏黄,素面朝天,身上的衣着也朴素得有些陈旧,看起来没有丝毫气质可言。

妇人看见靳川,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说:“川子来了呀。哦……我下午的时候刚到,坐火车来的。”

靳川脸色冷漠,连余光都没给那妇人。

“……”妇人顿时更加窘迫,两只皴裂的手绞了下衣角,视线一转,注意到站在靳川身边的朵棉,“这小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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