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木(82)

阿姨皱了眉，不满的斥道，“什么就我的事儿？这不是你造成的吗？你不得赔钱啊。”

虽然姜桇不学法，但是刚刚那辆车朝她冲过来，她如果没有躲过，现在受伤严重的那个人应该是她了吧。

后腰还在隐隐作痛，她不明白，为什么就变成是她造成的了？

在她愣住的时候，那阿姨不得理也不饶人，“要不是你突然冲出来，我能摔吗？这不都是你的错吗，我跟你说，你今天可别想赖账，你…”

“…你这小姑娘心眼儿太坏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把人弄成这样还想跑…”

“…跟你讲，碰见我还算你运气好的，这要是搁别人，当场就倒地上，不讹你个几千几万不罢休的…我人好才不跟你计较…”

“…也不要你赔我多的，把看病的钱出了，再稍微赔我个几百块钱的损失费，一次付清楚，我也就大人有大量，以后都不找你了…”

阿姨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乡音，不停地在姜桇耳边吵着，有些词她没听懂，但基本意思她听明白了。

她站在门口，那阿姨跟机关枪一样的不停地朝她吐字，听到后面，姜桇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看见她的嘴在不停地动，表情夸张。

姜桇突然觉得很累。

后面还有其他病人等着，她便直接走了出去。

那阿姨见她出去，急了，跟在她后面就骂，“…你把我搞成这样，你不想负责啊！还跑啊你！喂！”

她瘸着腿追出来，姜桇就在门口等着，平静的看了她一眼。

阿姨声音慢慢低下来。

在走廊里，姜桇低声跟她说，“阿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能您也很害怕，觉得受伤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您不应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也被您吓到了，也差点被您撞到。”

那阿姨听完马上就急眼了，像是生怕她不负责任似的大声说，“怎么不是你的错了！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儿！看着素质挺好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哎哟喂——”她大声闹着，试图吸引周围人的目光，激起大家的同情心，她一张脸皱巴巴的哭诉，“——我太倒霉了啊，遇到这种人！我好好的在路上骑车，她突然扑到我车上来，现在还说我撞她，哎哟，有没有点儿天理哦！”

走廊里等候的人们都顺着她的话朝姜桇看过来，上下打量着，看看阿姨嘴里叫骂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这受伤了也每个人帮我一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姑娘也没什么同情心，也不懂礼貌，把我搞成这样还想一——”

“…够了。”

姜桇没有在公共场合被人这样注视过，她争辩不来，也没办法跟她说清楚。

她消极处理了，拿出钱包里剩下的几百块钱放在那阿姨手里，“您能自己回去吧？”

阿姨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妥协，“嗯”了声。

于是姜桇转身就走。

她身后的人回过神，声音跟着她，“看你这小姑娘也还没懂事，这也是不够的，但阿姨就不跟你继续扯了，下次你得注意点，不要…”

直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姜桇僵硬的背才慢慢松下来。

步子也慢下来，走到医院门口，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迷路了，她不知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没有手机，身无分文。

她站在十字路口，好像灵魂出离，疲惫得什么都不想思考。

红灯转绿，她随着人流，朝更热闹的大街走。

雪一直在下，街两边的植被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姜桇只知道往前走，顺从自己的习惯往人多的地方走。

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走了多久。

等远处有钟声想起，她回过神时，不知不觉间，她又走回了之前那个热闹的中心商业区。

人比下午的时候更多了。

她小心地躲避着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仿佛隔开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世界。

又是一个混乱的马路。

没有红绿灯，对面有卖苹果的奶奶正在往她这边过马路，挑着两袋包装好的礼物，小心翼翼的走着。

马路中间有一块结了薄冰，奶奶踏上去的那时，身形摇了摇，花花绿绿的苹果从篮子里滚出来——

姜桇看着，怔了一瞬。

在她下意识朝奶奶走过去的那一瞬间，沉寂的大脑突然炸开——耳边又响起刚刚那位阿姨尖锐的声音，小男孩儿瞪着圆乎乎的黑眼珠从他身上抽出她手机的触感，还有，收到单丹消息时，被推远的感觉——所有的感受都回到她身上，情绪淹没了她。

——两个篮子的摇晃打破了奶奶的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