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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30)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陶玉儿问。

陆追道:“只命我毁了红莲盏,毁了冥月墓。”

“那就对了。”陶玉儿道,“你离家时年岁尚小心智未熟,只怕是你爹担心你会误入歧途,也脑子发热想打开冥月墓,故而索性将真正的秘密隐而不言,那样即便你拿到了红莲盏想忤逆父命,也入不了主墓穴。”

陆追苦笑:“这还当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现在我将秘密说出来了,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入冥月墓看看?”陶玉儿道,“旁人倒也算了,可伏魂岭是你陆家的祖坟,你想进去,理所当然。”

陆追摇头:“当初既是答应了父亲,我自会做到克己律心,依照誓言毁了红莲盏与冥月墓。”

“陆家人的牛脾气啊……”陶玉儿笑道,“与你爹可是一模一样。”

阿六恰巧扛着柴从外头进来,见到陆追之后松了口气,道:“我方才还在想,若二当家再不回来,这个月的药浴又要错过了。”

“药浴?”陶玉儿握过他的手腕试了试脉。

陆追道:“夫人不必担忧,这毒暂无大碍。”

“无碍就好。”陶玉儿道,“那快去屋里歇一阵吧,这两天也累了。”

陆追答应一声,进屋后和衣靠在床上,过了阵子,又拖过身旁空着的软枕捂住自己的脸,继续出神,一转眼外头已是天黑。

吃过晚饭后,阿六很快便烧好了沐浴用水,屋子里充斥着药物的苦涩香气,微微发烫的水汽将皮肤也染上一层绯红。

陆追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想烦心之事,只求能有片刻轻松。

院门吱呀作响,院中有人说话,却是萧澜的声音。

回来了?陆追意外,听他像是进了陶玉儿的房间,便也没出去。继续懒洋洋在热水中泡着,直到氤氲水汽逐渐散去,方才扯过一边的布巾站起来。

萧澜恰好推门而入。

陆追回身看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外袍,眼底又湿又朦。

萧澜反手关上门,已对“为何自己每次都能撞到他洗澡”这件事极为适应,只道:“也不怕着凉。”

“我这就上床了。”陆追裹着被子,用手巾将头发擦干,“你怎么回来了?”

萧澜道:“那裘鹏今夜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个壮汉,我便索性回来了。”

陆追想了想,道:“你这是在演吃醋?”

萧澜:“……”

萧澜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陆追眼底狭促带笑。

萧澜无奈道:“正好借机出来透透气,他今晚忙着风流快活,应当也不会做什么正事。”

陆追道:“嗯。”

“又是这一桶黑漆漆的水。”萧澜想打开窗户透透药味,却又觉得陆追或许会着凉,于是只好又坐了回去,道:“手给我。”

陆追依言照做。

萧澜搭了两根手指上去,脉搏跳动有些虚,不过倒也算是平稳。

“如何?”陆追问。

“老样子。”萧澜道,“要我替你疗伤吗?”

陆追点头:“自然。”又道,“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还要下山吗?”

“不去。”萧澜道。

“也对。”陆追道,“若是裘鹏知道他已能左右你的情绪,八成会欣喜若狂,你这回来的可不亏。”

萧澜起身去外头洗了个冷水澡,带着一丝寒气进了被窝。

陆追打了个哆嗦,不自觉便缩到了墙角,好离这冰疙瘩远些——好不容易才暖热的床铺。

萧澜道:“过来。”

陆追道:“我冷。”

萧澜问:“那还要不要疗伤了?”

陆追紧紧裹着被子,只觉得掀开一点点缝隙便会漏热乎气,不知为何,在对方出门再折返的这段时间里,他虽裹着厚厚的棉被,却觉得越来越冷。

萧澜见他脸色不对,皱眉道:“怎么了?”

陆追牙齿打颤:“就是冷。”

萧澜又试了试他的脉相,只觉正跳得越来越快,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坐起来,抬掌按在后背。

陆追皱眉,像是有些痛苦。萧澜不敢大意,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方才缓缓撤去内力。

陆追长呼了一口气,向后软绵绵靠在他胸前。

“为何会这样?”萧澜问。

陆追道:“中毒了,总该有些异常。”

“先前有过吗?”萧澜又问。

陆追想了想:“没有。”

那就是情况正在越来越坏?萧澜低头看了眼怀中人,眼底有些担忧。

陆追问:“你做什么?”

“你看起来像是丝毫也未将自己的毒放在心上。”萧澜哭笑不得。

“放在心上也没用,徒增伤感罢了。”陆追拢了拢衣襟,“不如忘了,还能将日子过得自在些。”

萧澜没有再说话。

陆追又道:“肩膀酸。”

萧澜想也不想,便将手放了上去,待到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如此听话之际,对方已是一脸舒坦,就差瘫在床上。

萧澜:“……”

陆追称赞:“力道还挺足。”

萧澜好笑,手下使坏多加了几分力。

陆追惨叫出声。

萧澜被惊了一跳,本能一把捂住他的嘴,为何这么大的声音。

陆追无辜与他对视。

“胡闹什么,也不怕被娘听见。”萧澜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低声抱怨,“好了,睡觉。”

第二十七章-梦境 冥月墓中有美人

陆追好笑:“为何怕被陶夫人听到?”

“若是传到娘亲耳中, 八成又会以为我在打你。”萧澜靠在他身边, 枕着手臂道,“以后别再下山了, 在这小院中好好待着吧, 否则若是病了倒了, 连个大夫也不好找。”

陆追裹着被子答应一声,觉得身上暖了不少。

萧澜挥手扫灭烛火, 四周便暗了下来, 屋内寂静,甚至能听到枕边人的呼吸。

时间寸寸流走, 两人却谁都没有睡意。

陆追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萧澜答:“冥月墓的那片花田。”

陆追:“……”

萧澜侧首, 在黑暗中看着他:“在那里究竟曾经发生过何事?”

陆追半撑起身子, 黑发倾泻铺满软枕,像是在夜色中闪着光,语调一挑:“先说说,你都想起了些什么?”

萧澜道:“想起了花田, 和你的眼睛。”

“只有这些?”陆追又躺回去, “那我不告诉你。”

萧澜有些好笑:“为何?”

“要么自己想起来,”陆追道,“若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要如何?”萧澜问,“骂我一顿,还是扎我两刀?”

陆追却转了话锋:“你可知在王城中,有多少人排着队想嫁我?”

萧澜想起了山海居那一大群穿红戴绿的媒人婆。

再想说话,身边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起来, 不管是真睡还是装睡,总归都是不想再提此事的意思。

萧澜替他掖好被角,也未生气。即便记忆残存无几,他却也能断定,发生在花田中的,一定是极好的事。

将来总有一天会记起。

翌日清晨,待陆追醒来时,身侧已空空荡荡。萧澜一早就下了山,先去城里吃了早饭,又漫无目的游来逛去,甚至还站在一家青楼门口徘徊许久,直到确定一切都已落入鹰爪帮眼线的眼中,方才悠哉回了枯树林。

裘鹏也未在意,只叫到身边问了两句,见他还是一脸冰冷寡言,便将人打发到一边,转头继续去新欢处寻乐子。

到了傍晚,陆追也下了青苍山,却未再去枯树林,而是易容成商贩,前往洄霜城内的一家茶楼——这里三教九流之人都有,平日里很是热闹,去得晚还会没有位置。

比如说这阵,陆追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人过来拼桌。三人腰间佩着刀剑,显然都是江湖人。

“多谢这位小兄弟。”坐下之后,为首那人豪爽道,“你这壶茶也算在我头上,一并结了银子便是。”

“这怎么好意思。”陆追笑笑,又道,“果真是武林侠客,出手就是阔绰。”

这伙人挺受用“武林侠客”四字,索性又请了陆追一盘点心,方才开始自顾自地聊天。说的都是城中各门派人人皆知之事,也无需避讳什么。来来去去除了红莲盏就是宝藏,与先前林威打探到的消息大同小异。

“这位兄弟,”见陆追听得入迷,对方推他一把,不满道,“你这探听消息的架势,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些啊。”

“没有没有。”陆追回神,像是被吓了一跳,赶忙摇头,“怎么会,我一个做生意的,探听这消息做什么,只不过前几天恰巧也听过红莲盏的故事,此时诸位再度提及,便忍不住又听了起来,对不住打扰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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