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姓少年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递到墨北微面前。
“姑娘无需如此客气,唤我‘知行’即可。若是姑娘改变主意,便拿着这柄折扇到庆国任何一间‘沐’字店铺,掌柜的自然会接待姑娘。冒昧地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墨北微……”
墨北微答完以后,沐知行就把折扇往她手中一塞,转身离开,连拒绝的时间也没留给她。
——就像料准了墨北微理亏在先不会追上去还扇子似的。
墨北微拿着折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还是尚隆的怪叫让她回了神。
“子远,你的师妹真不得了!一见面就让沐家的少爷送了扇子!”
尚隆豪爽地大笑,“不错不错,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尚隆。”玄震皱眉,以眼色示意尚隆不要继续说,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墨北微,“北微师妹,你还好吧?”
墨北微被尚隆一番取笑,只觉得手里的扇子更烫手了,但是当场扔掉也太不像话,她只好把扇子往腰间一别,走到玄震旁边的空位坐下。
“没事……我就是……”
墨北微寻找着词,“有点发懵。”
玄震为墨北微将杯碗移到墨北微面前。
“我也有些奇怪。庆国沐字商号非常出名,听闻沐家少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心算之术胜过其父,眼光独到,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天才。他虽有善名在外,像刚才那样热心助人,倒是少见。”
尚隆在旁边起哄。
“子远,你干嘛说那么隐晦,什么少见,根本闻所未闻,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啊。说不定,这是一见——”
尚隆说到这儿就感觉到一股实质般的杀气对着自己,他急忙改口,“如故,所以才这么热心。”
“一见如故……”墨北微咳了一声,“我之前真的以为他是我认识的人。”
“长相相似?”玄震问道。
“不……完全没见过。”墨北微摇摇头。
“那就是气质像喽?”尚隆接道。
“……大概吧。”墨北微自己都不确定了。
远远地看着时的确有种熟悉感,近看反而不觉得了。
“可能是我头昏弄错了。”
尚隆“噗”地笑了出来,举杯敬墨北微。
“墨姑娘,我敬你!”
有几个女孩会说自己是头昏认错人,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毫不羞涩的。
敬酒必喝,逢敬便回。
很久之前,墨北微名为诺丽丝的时候,就是这么被瑟尔纳特总长灌输的。
所以,她端起酒杯,倒了七分满,仰头喝下,随后将杯口向下,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
尚隆看着墨北微熟练的动作,先是惊奇,随后大笑。
“子远,你师妹果真是个妙人!”
玄震一巴掌拍到尚隆背上,拍得他呛了几声。
“你明知道这酒有多烈!居然诳师妹喝!”
尚隆嬉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墨姑娘会全喝下去啊,我以为她最多只是沾唇……”
说到这儿,尚隆奇怪地看向墨北微。
“墨姑娘,你喝下这杯酒……不觉得头晕?”
墨北微不解地望着尚隆,“为什么会晕?”
这句话一说,尚隆和玄震同时愣住。
尚隆先回了神,哈哈大笑,“子远,你这可是乱担心了啊!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个滴酒不沾的家伙竟然有一个酒量过人的师妹!”
“北微师妹,你以前喝过酒?”
玄震的眉毛有些跳,“或者,这是你第一次喝酒?”
尚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子远,看看她的动作,那是第一次喝酒?!”
墨北微看看尚隆,再看看玄震,诚实地回答:“以前经常喝……不过算起来,也有一些年没沾过了。”
魔界的酒味道有些奇怪,再加上她拿不准里面是不是加了别的东西,也就没多喝。回到人界后,虽然喝过,但是那种清酒,真的没味道……比较起来,还是彩云国的茅炎白酒好喝一些,虽然很辣。
玄震捂着额头,“我竟从不知道……”
墨北微忍不住笑了出来。
“通常喝酒的人多少都会知道谁喝酒,不喝的人很难看出来的。”
她能喝酒,也不是喜欢喝,在琼华派那个不许喝酒的地方,她的确没喝过几次。
——喝过的几次都是跟云天青一起喝的。那家伙一眼就看出来她会喝酒。
“说得好。”尚隆再次举杯,“今天我们喝个痛快,别管子远这家伙了,他跟美酒无缘,真是可怜啊!”
墨北微憋着笑没吭声,和尚隆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酒过几旬,尚隆都有些头发晕了,他见到墨北微居然还是很清醒的状态,不禁摆了摆手。
“墨姑娘酒中豪杰,我认输。”
“客气了。”
墨北微最后回敬一杯,象征性地夹了一点菜到碗里。
尚隆拍着玄震的肩膀,说:“子远,你师妹,很好!”
玄震哼了一声,把尚隆往旁边一推。
“酒鬼,你喝醉了!别指望我拖你回旅店。”
尚隆咧嘴笑道:“放心吧,走回去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只不过,醒酒汤就,拜托啦?”
他讨好地看着玄震。
玄震本想说什么,张了口又闭上,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
“你也喝得差不多了。准备走吧。”
这顿饭是尚隆结的帐。
原本他想让玄震结账的,但是玄震一道眼刀扫过来,明摆着就是“你害我师妹”的控诉,尚隆笑笑,自觉地掏钱。
请子远这个家伙吃饭没意思,不过,请他师妹,还是很不错的。
酒量大的人可以无条件地得到尊敬——这个诡异的规矩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立的,但是在男人间,多半都是有这默契在的。所以,这次的饭钱尚隆掏的很开心。
走出酒楼,晚风一吹,尚隆立时清醒不少。
“墨姑娘刚来,要不要四处看看?”
墨北微摇摇头,“改天吧。”
她今天没心情到处走。
“好。”尚隆脚步略浮,勉强还算是稳当地走在前面带路。
“墨姑娘,你可不知道,你这个师兄,看似纯良,一肚子黑水啊!要不是我出重金,他都不愿意跟我一起过来。”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某人千方百计地请我保护,免得半路躺在蓬山。”
玄震淡淡地笑着回道。
尚隆立刻停步,回头瞪了玄震一眼。
“保护朋友还要收钱,你就不觉得烫手。”
“如果那个朋友是别人自然是另一回事,是你的话,不收钱就对不起雁州国的百姓了。”
“喂喂喂——”
玄震笑着转头对墨北微说道:“师妹,这家伙虽然看着不像,不过,他千真万确是雁州国的王。”
墨北微看着“手舞足蹈”的尚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啊?”
玄震说的治世百年的明君延王就是这个……这个人?
“呃……乍看是不怎么像,仔细想想,也挺像的。”
“怎么说?”尚隆感兴趣地问道。
墨北微撇嘴,“我见过比他更不像样的领导者,但是真的是英明的领袖。”
比如卡西乌斯,比如瑟尔纳特……
这两个人除了正经的时候,都很不正经,尤其是瑟尔纳特总长!
“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尚隆转头看向玄震,“我总觉得这不像夸奖。”
“你只听前半句就够了。”玄震冷哼一声,“信也不留一封就出走,还有比你更不像话的王吗?”
“那不是因为有你在吗,子远一向思虑周详——”尚隆笑着说。
“所以才要收你的钱,不然你永远不长记性。”
几人这么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旅店。
原先尚隆和玄震住在相邻的两间房,因为冬至将近的关系,城里人很多,早就没有空房了,两人商量着搬到一间,把一间房让给墨北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