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墨字,并无道号。我自问与贵派无冤无仇,御剑途中无端被人袭击,我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涵素真人听说了有人在派内行凶急急赶来,远远看去只觉场中少女灵气虽是微弱,却纯正清澈,断不是邪门外道之人,喝止门人,走近一看,他不觉皱了眉。
这身衣服,无论怎样看都与执剑长老那一身道袍有几分相似,风格完全一致,若说没有关系,只怕无人相信。
等到对方行了礼,涵素真人的脸色立时青了一分。
这般礼节,他怎会不识!
涵素真人沉声开口:“如此倒是我天墉的不是。不知百里姑娘能否移步一叙,贫道有事相询。”
墨北微心中起疑,略犹豫一会,答道:“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样,涵素真人从满脸不甘和震惊的天墉门人面前“请”走了墨北微。
两人刚刚离开众人视线,这里立刻炸了锅,一众天墉弟子纷纷表示掌门怎会对这种人这么客气,这时有人说掌门可能是照顾人家小姑娘颜面,私下里去教训了。众人纷纷称是。
一群人聚集在广场上,等着“被教训”的“妖女”灰溜溜地出来,结果他们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门开,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第一个出来的是——掌门,第二个是——啧,完好无缺的妖女,第三个是——执剑长老?
这几个人怎会凑到一处?
有此疑问的天墉弟子显然不止一个,一群人静悄悄地跟了过去。
一行三人走到了平时天墉弟子习剑的场地,这才停下,几人似是说了几句话,白衣少女摇了摇头,与执剑长老一齐入场,竟是分站两边,显然是对阵之势。
原本有些失落的男男女女立刻打起了精神,原来掌门不是放过了这妖女,而是请执剑长老出手吗?
天墉城当今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号称“天下御剑第一人”,剑术卓绝,高风亮节,在天墉城中声望极高。
一些人不由得觉得,这来捣乱的妖女竟然劳动执剑长老出手,也算是给她面子了,再看看她手上的兵器,许多人不满起来。她用的竟不是剑,而是杖,简直是浪费执剑长老的精力。
不满归不满,议论归议论,执剑长老难得出手,天墉城的弟子绝没有错过这机会的道理,一传十、十传百,不多会儿,场边就挤满了人。
人多起来之后,难免有些眼尖心思灵活的。
“……好像,这个女孩的衣服跟执剑长老的有些像?”
第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是被一顿抨击,执剑长老何等身份,怎可能和这不明来历的妖女有关。
再过会儿,一些人来回看了几遍,不得不承认,以风格而论,场中二人的道袍真的很是一致,同是蓝白二色,乍看之下,倒是比他们这些场边的更像同门。
又过了会儿,终于有人开始拿“百里墨”的“白发”说事了。
“我说……该不会,这一位……和执剑长老一样……也是……”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场内二人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动起了手。
一时之间,全场皆惊,包括场中对峙的二人。
再没有人比场中的二人更惊骇莫名。
紫胤执剑,墨北微持杖,不是正握,而是反转,杖尖向前,显然是握剑的方式。
两人如同踩着太极的两端,没有招呼,没有商议,同时踏出步伐,一人从乾至大有位,一人从坤至比位,赫然是一正一反踏着八卦方位各走出一步,最后,两人仍是面对面,分毫不差!
两人都算是久历战斗,虽觉得奇怪,手上动作谁也不慢,剑一动,起手式摆出,两人直接愣在原地。
一个门派教授的剑法或者有许多,最基础的入门剑法却是人人都要学的,学的多了,难免刻入骨髓,纵然日后学了其他更精妙的剑法招式,起手时总不免带出一些最初的习惯。
这两人恰恰起了同样的一式。
——琼华入门剑法的起手式。
同样的白发,同样的蓝白道袍,同样的起手式——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觉出不对了。
墨北微先一步回神,给自己补上加速的魔法后直接冲了过去,泉凝月被当做细剑来使,横削、斜劈、直刺,招招连环,全然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紫胤见招拆招,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套剑法他应对自如,那是因为——早就拆解熟练!
这个人,百里墨,她的身法、步法、剑招,分明承自琼华派!
即使有些不同之处,渊源却在那里,一望便知。
场中二人同是蓝白二色的道袍,身法步法无不相近,剑招中并无杀气,倒像是表演给人看一般,一个进、一个退,一个横劈、一个侧身,一个下刺、一个腾身而起,端的是姿势飘逸,飘若惊鸿、矫若游龙,剑法之中种种细微精妙之处尽数施展开来,剑招所藏变化一一演练,一时之间,两人不似切磋,反倒像是再教导场边的人这套剑法一般。
旁人看得轻松,紫胤却渐渐吃力起来,若然使出灵力定可获胜,但对方明显灵力耗尽,他自不愿被说是胜之不武,便只用剑术迎敌。
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剑法,偏偏总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有那么一丝变化,使得剑招更加犀利奇险,防不胜防,他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偏要和对方拆解剑招,却是越打越心惊,不同剑法的剑招被化用在一处,几种变化交替演来,却没有丝毫空隙,纯然一体,怎不令人诧异。
——这个人,定是对“剑”十分了解,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他这一晃神的工夫,对方竟又是突然变了招,急速下蹲攻他下盘,趁他重心不稳的刹那飞身而起,一脚虚踢下颌,在他闪避的时候,右腕一麻,紧接着右手传来空落的感觉。
长剑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方始落地。
场边一片惊呼之声。
墨北微早退开几步,杖尖下沉,神色复杂。
“紫胤真人,你与琼华有何联系?”
紫胤负了一招,却不恼怒,走过去捡起了长剑放回剑匣,沉声问道:“阁下与琼华有何渊源?……莫非是夙莘师叔祖的传人?”
“夙莘?”墨北微想了会儿,摇摇头,“我不记得这是哪位师姐还是师妹了。”
“你竟是夙字辈弟子!”
紫胤大惊失色,虽然心中诸般疑问,刚刚的剑术无论如何做不得假,他理了理道袍,俯首行礼,语气之中除了尊敬,很有些惊喜的味道。
“紫胤拜见师叔祖。”
墨北微怔在原地。
“……你叫我什么?”
18 琼华传人
紫胤一声“师叔祖”出口,直接炸晕了墨北微。好在他的声音够小,在场的天墉弟子也没有大胆到特意去窥探偷听,旁人只见到紫胤对墨北微行礼,并未听到他说什么。
但是,即使只是见到行礼,这些将紫胤真人奉若神明的天墉弟子们也已经要瞪掉眼珠子了。
当下的情形显然不是交谈的好地点,于是,涵素真人、紫胤、墨北微三人再次离开众人视线,这一次,却是连涵素真人也未同行,紫胤带同墨北微进了剑塔。
墨北微脑子乱糟糟的,被那声“师叔祖”给炸得懵了。
她从来没被人喊过这样惊悚的称呼——至少在她还在琼华的时候,她的辈分最多也就是被喊声师伯而已!
墨北微没开口,紫胤自然不会先出声。
尊师重道是琼华的传统,有长辈在此,断然没有小辈胡乱说话的余地。
过了好一会儿,墨北微也觉得屋里安静得诡异,理了理思路,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回禀师叔祖,紫胤入门之时得赐号‘明源’,师尊过世后,为纪念师尊,紫胤大胆改了道号。先师复姓慕容,名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