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云天青赶来的时候,见到夙玉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灵气紊乱,就知道情形不妙。
云天青把天河赶了出去,看着夙玉,面露忧色。
夙玉已经无法控制自身灵力,寒气逐渐扩散开,若让天河留在这里,万一……
夙玉感觉到身旁有人,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露出喜色。
“天青师兄……天河、天河……”
“他在外面,好好的呢。”云天青立刻回答,“夙玉师妹,你安心休息,你还是坚持不让我帮忙治疗吗?”
“我不成的了。”夙玉摇了摇头,“若寒气侵入师兄的身体,我……咳咳咳……师兄若是插手,我立刻自绝心脉!”
云天青见到夙玉一脸坚决,只得罢手。
夙玉勉强抬了抬手,似乎要做什么,却无法动弹。
正当这时,放在柜橱里的玉衡剑突然飞了出来,飘到屋子正中,定在空中。
云天青和夙玉都愣住了。
玉衡剑慢慢开始发光,在空中投映出一幅画面。
冰山矗立,光线昏暗。
时而有红色和蓝色的光点从冰山中飘出来,在空中打着旋飞走。
那巨大的冰山中,一袭红裳明媚夺目。
冰中人双目紧闭,神色平静恬淡。
望舒剑立在她身旁。
“夙红师姐……?!”
“红?!”
夙玉和云天青同时惊呼出声,虽然惊讶的原因各不相同。
玉衡剑颤动几下,光辉闪烁不定,过了片刻,从剑中传出声音。
“夙玉,天青……许久不见了。以剑传音,不能持久……夙玉,双剑分离,我没能令你免于困苦,抱歉……”
夙玉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竟挣扎着半坐起来,急急地开口。
“夙红师姐,你这是什么话!夙玉能活到今天,已经感激不尽!”
“……我当日以玉衡相赠,实则心怀不满,若你心起恶念,必被玉衡所制……罢了,夙玉,你应该知道了吧,你气脉将尽……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夙玉的瞳孔缩了缩,随后她笑着摇头,“没有。夙玉这些年,过得很开心自在……”
“……很早以前,我便想向你说句‘对不起’。若不是我昔日犯傻,将铸造双剑的方法告诉宗炼……也不会有今日一切。你也好……他也罢,谁都不必受双剑困扰。纵然太清……也不会因执念堕入邪道。双剑不能帮助琼华升仙,却实实在在地……毁掉了太多东西……”
“不!师姐永远不需要向夙玉道歉!杀人不是兵器的错,这些事情,也不是师姐的错!夙玉看的明白,修炼双剑,也是夙玉自愿,与人无尤……”夙玉喊得太急,气息不顺,干咳不止。
玉衡剑上的光辉暗下去,须臾之后再度亮起。
这次显现出来的画面突然变大了。
两人这才看出,红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座宫殿。
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只是此刻都被冰封了而已。
“红,冰封……是因为伤吗?”云天青握紧了双手,声音有些颤抖。
过了会儿,玉衡剑中才传出声音。
“不能说无关,但也不全是因为羲和剑伤。我本为厉鬼,心魔既起,难以平息,纵然没有受伤,恐怕也不得不行此下策,若非如此,恐怕再无回寰宇地。玄冰冷冽,有助我平定心神……等到梳理好灵气,定下心神后,自可出来。”
“要多久?”云天青目光一敛,吐出这几个字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玉衡剑才传来回答。
“不知道。这几年……炎气驱逐的并不顺利,再加上……”
声音突然中断,画面猛然间扭曲起来,跟着消失。
云天青和夙玉大急,不断喊着红的名字,生怕她那边出了什么事。
过了半刻,玉衡剑再次发光,这次只有声音,却无照影。
“……夙玉,一路走好。尘缘既了,此生种种,不需牵念,世上纷扰,自有人处理,红尘中的事,自有羁绊于红尘中的人去处理。一旦故去,便可放手了,一生一世,尽力则可,能无愧于心便好……”
夙玉露出了释然的神情,一抹安心的微笑浮上唇边。
“……多谢夙红师姐……”
她在一瞬间想起了自己这一生过往,想起了那个深藏于心中的身影,种种欢笑泪水,愧悔喜悲,一瞬间全部远去了。
玉衡剑失却光辉,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夙玉师妹,走好……”
云天青颓然坐在地上,望着黯淡的玉衡剑,愈加不安起来。
半晌,他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勉强振作精神,开始处理夙玉后事。
五九章 幻瞑众妖叹不值
“惜,韶华易逝,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
叹,光阴荏苒,昔日知己今何在,天涯比邻可为期?
怜,玉石琢磨,不到圆润不罢休,此君怎可甘俯首?
悲,人力有穷,堪不破三生宿命,怎经得日月蹉跎?”
夙红一边抚琴,一边轻吟出声,这段不像诗词的东西,引得击残侧目。
“咦?这半通不通的东西是什么?听起来怎么这么惨?”击残一手托着下巴,有些不耐地抓了抓头。
夙红右手一抹琴弦,随即按住了五根弦,令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击残,你听得懂?”夙红似笑非笑地觑着击残,“看来你的文学水平进步的很快啊。”
击残被这句话噎得翻了个白眼,“你一年多没来,小看我了?”
“嗯,今天才知道,原来奚仲不是为你扯谎,你确实进步不小。归邪都被你烦得看到你就绕路走了吧?”夙红轻笑着,右手随意挑了挑琴弦,清音传开,和着她的笑声,愈加显示出取笑的口吻来。
击残立刻站了起来,伸手一指夙红,似乎要说什么,话到临头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后双手环抱,嘿嘿嘿地笑了几声。
夙红顿时感觉到一股古怪的不安袭来,“你笑什么?”
“笑什么啊——我不告诉你。”击残狡黠地眨眨眼睛,右手食指晃了晃,“你最近在琼华派人望大涨啊,连掌门都另眼相待了吧?”
夙红一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迅速站起来,衣袂飞起。
“你怎么知道?!”夙红阴沉着脸,左手按着琴弦,右手作出弹拨的姿势。
击残一见她这蓄势待发的姿态,急忙摆手,“别误会呀,婵幽大人有命,我可不敢看你的梦。不过,那么多琼华弟子,我知道些事情总不奇怪吧?”
“是吗……”夙红放松了精神,蹙了蹙眉,“……那你能看见太清的梦吗?”
“不能。”击残很干脆地摇头,“修炼到那种地步,哪有那么简单被别人侵入梦境,别说他了,修为高深些的人类若有心防范,即使梦貘有来往于梦境的天赋,也不能轻易进入的。”
夙红仍有些怀疑地审视着击残,等她把这几句话细细品味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一个略带讽刺的笑立刻浮上唇边。
“你现在根本看不到我的梦,所以才作出这么听命的姿态——呵,我就觉得奇怪,要说其他人老实地听从婵幽的命令我还相信,你居然也不出妖蛾子……哼。”
击残被戳穿心事,不由得面上潮红,“反正结果是我没看!”
“谅你也不敢。”夙红坐了下去,继续调着弦,“有些时间没弹,果然就生疏了。”
击残不满地看着夙红,半晌,他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梦,他突然间明白夙红之前说的东西是指什么了,他眼珠一转,揶揄地笑道,“红,你先前在感慨的人……就是那伤了你眼睛的人吧!”
夙红手指一顿,指甲和琴弦擦到,立刻发出噪音。
“……击残,你最好少看些梦。”夙红的声音有些冰冷,直似警告之意,“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试图碰触。”
击残不由得一怔,他从来没听过红这样冷如刀锋的口吻,那其中散溢出来的杀气令他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