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来恭贺塙王登基的特使,因为身份特殊,被安排在内宫居住,而不是招待客人的外宫。
此人长发如雪,有着一双锐利的红眸,脚步沉稳,气息绵长,显见得精于武艺。
他微微愣神,便反应过来,立刻出声招呼。
“雅安,是雅安吗?”
雅安没有回答,反而把气息收敛得更厉害,若不是面对面,很难发现他。
他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思一转,轻快无声地向游廊上方的雕梁上掠去。
银发男子走过转角,看到长长的游廊上空无一人,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
“……走了?”
为什么不和他见面?雅安这么讨厌见到他?
男子不禁自嘲地笑了,“……原来我这么讨人厌?”
一个走了就没音信,一个连见面都不愿意。
正在这时,一名女官路过此地,连忙行礼。
“泰王陛下,总算找到您了……延王陛下正在四处找您,他现在正在池边的八角回音亭,您是不是……”
乍骁宗微微点头。
“烦请带路。”
他敛去心里些微的不满和失落,面无表情地跟上女官的脚步。
两人走远之后,雅安从梁上落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便听到身后一阵大笑。
雅安转身,眸中闪过“果然如此”的情绪。
他无奈地轻声叹气,抬眸笑道,“韩霜,你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我不懂你躲着他干嘛,不就是泰王吗——对了,你们以前见过,那时候结了梁子?”韩霜围着雅安走了几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要帮忙?整的他不能走路还是说不了话都是小事一桩。”
雅安当场愣住,半晌,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韩霜。
“……你真是韩霜,不是江离假扮的?”
韩霜一个白眼翻过去,“要是江离知道你要害泰王,还能放任你在王宫里四处走?他还要考虑邦交呢——要不是仇怨,怎么回事,你这么别扭,露面都不愿意?”
雅安转头望望女官所说的亭子在的方位,勾勾嘴角。
“……也没什么。只不过……六年了,我怎么解释年龄和样貌的问题?说实话?我不乐意……何况见了面有什么好说,非朋非友。不过——”
雅安挑眉,“没想到你会拒绝了塙麒,不要误会,我惊讶的是,你居然也会是塙王的人选之一。以我看,江离比你像样的多。”
韩霜听到一半还打算解释,听完之后,吐出一口闷气。
“雅安,你……担心你小子,我真是吃撑了。”他摆摆手,“成,我去找江离。”
“塙王恐怕忙得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你去骚扰他?”雅安抱起双手,笑盈盈地说。
韩霜大大咧咧地笑道,“那当然,就是趁他忙才去。”
说完,韩霜飞快地跑走。
雅安的嘴角抽了抽,无语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帮子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这个想法转过脑海,他就愣了。
果然安逸太久,头脑不清醒了吗……
八角回音亭。
因为建筑上的特殊性,站在亭中特定的位置说话,会听到清晰地两次回声,因而得名。
延王尚隆敲了敲石桌,“泰王精神不错。这次特地过来,真让人吓一跳。据我所知,泰王和新任塙王并无交情啊。”
他笑了笑,明显意有所指,“或者说,是其他的原因?”
泰王乍骁宗轻笑一声,倒也没否认。比起初登基时的锋芒毕露,现今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多了。
“我听蒿里说,新任塙王是无音的弟弟……我觉得雅安也会在。刚才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好像看到他了。”
尚隆忍着笑说,“嗯,泰王可能旅途劳顿,产生了幻觉。”
泰王狐疑地看了尚隆一会儿,“延王回答的太干脆了,反而叫人怀疑。”
尚隆笑着打哈哈,“这次你打算待几天?典礼结束就走,还是多留些时候?”
“如果找不到人……应该会立刻走。”乍骁宗笑笑,“蒿里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我理解。”尚隆正色,“你会过来,就很让我意外了。毕竟我往外跑惯了。”
乍骁宗顿了一会儿,“我对贵国的官员致以敬意和同情。”
尚隆摸摸下巴,“你们太好担心了。你看不是也没出什么事。”
乍骁宗索性不说了,忽然站起来,亮出长剑。
“很久没有向延王讨教了,机会难得,请延王下场切磋片刻,怎样?”
尚隆也不推诿,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腰侧后,他笑了。
“哎呀,忘了带剑,放在……有了,我给你介绍个人,比起你我是年轻很多,不过,武艺超群,你和他比一场,肯定不会失望。”
乍骁宗听延王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
“延王所说的人是?”
韩霜满头黑线地被拽到宽阔的庭院里。
“喂,尚隆,你把我拽出来干嘛?”
尚隆拍拍韩霜的肩膀,“韩霜,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泰王乍骁宗,剑术精湛。人家远道而来,想找人切磋。”
“你自己剑术也很好啊,为什么要拉我下场?”韩霜抱着双臂,怀疑的眼神落在尚隆身上,“是不是有阴谋?”
乍骁宗低声笑出来,“延王……”
韩霜抓了抓头,对泰王一拱手,“既然是以武会友,我就不跪了。点到即止,还是打到一方站不起来?”
韩霜说的异常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乍骁宗愣了愣,拱手还礼。
“到一方认输为止。请。”
韩霜正要拔出剑,忽然停下动作,直接连鞘举了起来,剑尖斜斜地朝下。
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啊哈,泰王,抱歉啊,先这样打着,我的剑出鞘以后不沾血不回,所以……”
乍骁宗有些心惊,但更多的是激动。
面前的少年是纯粹的武者,握起剑之后,气势陡然改变,虽然仍是嘻嘻哈哈地笑着,那种武者特有的压迫感却已散发出来。
可是,剑不出鞘,就想打败他?
一股久违的战意和好胜心升起,乍骁宗的神情凌厉起来,拔出剑来,斜指地面。
“我会让你拔剑。”
韩霜不以为意,“请先攻。”
十分钟后。
韩霜的剑鞘和乍骁宗的剑一起飞了出去。
乍骁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霜的右手——黑色中带着青铜锈迹的剑柄前方,理应是剑身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这真的是剑?”
韩霜也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很快就笑笑,垂下手臂。
“泰王果然剑技高超,我认输。果然还是托大,以为可以不用拔剑的——这回肯定要被揍了。”他哈哈地笑了几声,撤掉防御的姿势,走过去捡剑鞘。
“不,输的人是我。”乍骁宗坦然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不过,你的剑……”
乍骁宗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冷意缠绕在身边,他直觉这股微妙的威胁感来自于那柄只有剑柄的剑。
韩霜扯了扯嘴角,左手捡起剑鞘,右手顺势往左臂上一划,带出一条红痕。
沾染上血色之后,剑柄前方总算出现了一点东西——极细而淡的红线。
“……早知道就多带一柄剑了。”韩霜无奈地用剑鞘敲打着自己的额头,“这次真是惨了啊……”
尚隆也跳进场内,不解地问,“怎么了?”
韩霜苦笑着耸肩,“……谦言说,要是被逼得剑出了鞘又没杀掉对方,就让我砍了自己的手。啧,我不习惯带两柄剑。反正剑也出鞘了,不在乎多说两句。这柄剑叫做晗光,只有在光下才能看见,这边都是树荫,所以看不见,是姐姐送我的剑。”
“只有在光下才能看见……”乍骁宗重复着这句话,神色微变,“这柄剑很不普通啊。”
“嗯,这剑是很利。”韩霜收剑回鞘,苦着脸说,“我去找江离要治疗的咒符。砍手……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