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和乐俊只好走向另一头驺虞，其间阳子不放心地看了无音好几次。
等几人都飞到一定高度，还不见无音。尚隆扶着下巴，“她不是追不上吧？”
“不可能！无音没说让我们等，肯定是能追上的！”阳子反射性地开口反驳。
尚隆的眼中透出几丝兴味，“哦？你这么了解她？”
“当然！无音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但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从来不会鲁莽冲动，所以，她肯定追得上。”阳子满怀信心地说，一双绿眸溢满真诚。
“真是让人感动的发言……”一声轻叹随风传来，如同耳边低语般，偏偏又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楚。
几人不禁回头，只见那只白色的大鸟振翅而来，双翅扇动时似有光线破空而起，在夜空中蜿蜒出两条金色的光之道。白色的人影立于其上。
最初还看不清她的身影，一晃眼的工夫就见她已经到了面前。
那一脸清淡优雅的笑意褪尽了尘嚣，让人联想到九天的月华。
“没想到阳子这样了解我呢。”无音抱着双臂，微微侧着头，眼中闪过几许笑意。
阳子略犹豫一会儿，就笑着说，“嗯，因为无音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相处过就会知道！”
“……是吗？”无音垂下眼帘，“原来我这样容易被看穿啊……”她流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因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六合说过的话。
紫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时刻保持清醒冷静，做出最合适的决断。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在哪里，不会胡乱逞强。
和刚刚阳子说的话，多么相似啊。
六合……勾阵，太阴，玄武，青龙……
大家都好吗？
阳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无音你怎么了？”
一旁尚隆则迅速地瞥了无音一眼，紧跟着移开视线。
“并不是容易看穿，是你高傲得连掩饰都懒得做吧！”
无音的眉毛弯了弯，唇角勾了起来。
“是吗？那你不也是轻易地看出了我的‘高傲’？”
“这需要看出吗？你浑身上下哪里不透着从骨子里溢出来的自信？”尚隆撇了撇嘴，状似懒散。
无音抬眼看了看尚隆，浅笑着转头，没有说话。
阳子这才松了口气，“无音，你不是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气？就算真的被人看穿，那也是我的问题啊，怪责别人有什么意义？”无音摇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若我要走，总会先通知你。我不会轻易不告而别的……”
阳子喏喏地没说话，但神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乐俊看着无音，好一会儿才开口，“无音以前是巧国人？”
“我现在也算是巧国人啊。”无音笑吟吟地看过去，“乐俊想问什么？”
老鼠的胡子颤了颤，“……你之前说你长年住在雁国……”
“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无音点点头，目光往尚隆那边一飘，发现他也转过头来听，不禁笑了起来，“几年前我到巧国的时候，就已经觉得那里开始破败了，成群的妖魔袭击人，这不像是太平国家会有的事情，我就想往安稳点的地方搬。韩霜和江离跟着我离开了巧国。听说雁国富庶，再加上雁国离巧国近，我就过来了，然后就懒得走了。”
乐俊苦笑着，“巧国现在……”
“你不用那么难开口。巧国快完了。妖魔越来越多，天灾不断，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吧。就算不说这个，光说巧国的官员，上下都是饭桶！三年时间，连户籍造假都没查出来，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去。”无音不屑地冷哼一声。
乐俊低下了头。
看得出来，他为自己的国家难过。
阳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静静地看着。
打破这短暂沉默的，是吊起了眉梢的尚隆。
“户籍造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或者……那个造假的人，就是你？”
阳子不禁低呼一声，担心地看着无音。
无音满不在乎地笑了，“很敏锐啊，是的，我的户籍是伪造的，包括我持有的旌卷也是别人送的，我根本就不是巧国人——我是海客。”
乐俊立刻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无音，“你是……你也是海客？！可是……”
尚隆倒没有惊讶，而是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也觉得巧国那种地方出不了你这种人……”
“什么叫‘我这种人’啊？”无音不禁失笑，“不过，去年在我家门外徘徊的可疑人物果然是延王派来的？我可是不舒服了好一阵子。”
“……看来他躺了三个月还算是走运了。”尚隆摸了摸鼻子，“难怪他都没有抱怨，看来是被吓到了。”
无音偏过头，“吓到就不关我的事了。”
过了会儿，无音看乐俊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有什么想问的吗，乐俊？”
乐俊“哎”了一声，才说，“咱没想到无音也是海客……五曾那边，什么时候对海客友好了？”
“……他们不知道我是海客。”无音停顿了片刻，“一开始我假装受伤不能说话，等到学会了说话才开口，所以他们没怀疑——也不一定吧，不过没有人揭穿，就当作大家都不知道好了——巧对海客的态度普遍很恶劣，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和‘王’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好厉害……”乐俊喃喃地说，“自己……学会了这边的语言？”他看着无音的目光多了一些尊敬。
“过奖了。乐俊才厉害，能够坚持着清醒的认识，还帮助了阳子，陪着她到雁国来——”无音突然转过身正对着乐俊，弯腰行礼，“非常感谢你对阳子的照顾。”
乐俊一下子慌了，他一动就碰到身后的阳子，动作不禁僵住，双手连连摆动，“不要这么客气啦！咱只是做了咱想做的事而已，算不了什么——”
“所以，才了不起啊。”无音直起身，双目直视着乐俊，神情相当认真，“敏而好学，勤而不辍，谦而不骄，诚而不欺，善而明辨，直而不佞，雅而明礼，敬以修身，俭以养德——因为是半兽而不能进入少学，多么可惜啊……”
乐俊被这一连串的夸赞给说得红了脸，小小的前爪捂在脸上，“你说的太过了……咱根本就……半兽什么的，也没办法，巧国就是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夸咱，不是说着戏弄咱的吧？”
无音低低地笑了起来，眼睛完成了月牙。
“我可没有一个字是毫无根据地乱说的。乐俊温文知礼、乐于助人在鹿北是人人皆知的，而且我观察的结果也是如此。虽然现在一口一个‘咱’，真正搬起正式用语和礼节的时候，很是那么一回事嘛。”
乐俊不禁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阳子也愣住了，和无音重逢以来，乐俊有说过很正式的话吗？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呀——”无音笑得更开心了，“在那个‘两步’和‘三步’的时候。”
“啊？”
阳子和乐俊同时发出了惊呼。
看着两人呆愣的样子，无音觉得更加有趣了，掩口闷笑。
“直接说也就是，我不是凑巧在那时候出来救了阳子，而是跟了你一路——大概在十几天前开始。”
阳子和乐俊同时变成了化石。
尚隆闷笑，“你真是坏心眼，故意的吗？”没等无音说话，他突然话锋一转，“是担心她们吧。”
“……一半。”无音抱起双臂，笑容变得温柔起来，“若不是有妖魔袭击，我还想再等些时候，到关弓再见面呢。”
尚隆默默地点头，好似明白无音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忽然皱眉，“奇怪，现在已经入夏，怎么会一点都不热？”
无音的回答就是直接坐了下去，拍了拍金翅白鹇的背。
金翅白鹇双翅一振，一阵凉风席卷向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