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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师(109)+番外

紧挨着的两张诊所小病床上,一脸焦急的小五蕴正冲面前浑身上下绑着白色纱布,只露出小半张人脸的石小光紧张地念叨着什么。

自己正抬手试图揭开纱布的石小光闻言明显就被自己奶奶激动得不得了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先对一旁的淡老大夫和晋衡地红着脸说了声不好意思,这才看向自家奶奶有些掩不住情绪地低头笑了起来。

“之前是真的有点疼,但现在真的已经好多了,我没骗您……不信您问淡爷爷和姓师嘛……”

石小光这实诚孩子的话也让面前的大嗓门小丫头稍松了口气,说起来这因为当年狗母偷子而误披上黄狗皮活下来的孩子住院动手术已经好几天了,可是还是直到今天早上,被晋衡特意打电话通知之后来到医院的小氏才彻底地见到了手术后进入恢复期的石小光。

然而作为相依为命多年的至亲,如今能亲眼看到这从小养到大的傻小家伙恢复成正常人了,情绪复杂的小五蕴强忍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红着眼睛小声抽搭了起来。

“真好……我家小光终于可以重新做人了……真好……”

平时对外人整天像个脾气差劲的怪老太太,这会儿却是显现出自己作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那单纯又简单的一面了,这一幕难免让人有些跟着唏嘘,至少多年前狗母掉包婴儿作恶害人的奇案总算是就此了结了。

而接下来在病房里又对着石小光问了好些手术恢复后的问题,直到淡大夫微笑地出声示意小五蕴探病时间快结束了,她才抿着苍白的嘴角有些不舍的点点头,又径直出来找了等在外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她的晋衡。

“……你说,这傻小子要是知道我快把他给扔下了心里会不会怪我。”

眼睛通红地难得对他人放低姿态,又对晋衡问了这个一个根本不像是她会考虑到问题,意识到小五蕴的情绪似乎从之前就一直不是太好的晋衡也没吭声,只是皱起眉将视线落在了身后的病房里象征性看了一眼随后才明显不太赞同地开口回答道,

“你应该老实告诉他的。”

“……你要是快……会愿意……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说这个了……不然你就不肯帮我了,你接下来就继续帮我好好瞒着他还有……灯芯那个疯子就可以了,不然让他们知道我打算做什么,我就彻底走不成了……不过那个怎么都不肯听别人话的疯子接下来一定会发疯找你麻烦的,你和他之前见过吧,真的确定现在要帮我吗?”

“你以人的身份常年留在人间本来就不符合门中律和阴司那边的规矩,他要是知道之后要怪罪我甚至想动手杀我,那也和你无关,你放心走吧。”

晋衡这完全就事论事的态度让小五蕴跟着叹了口气,而看了看面前空荡荡的长廊又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许久她才一脸为难地缓缓开口道,

“恩,这事本来我其实是不想麻烦你,但除了晋淑这个世上能帮我的人也就是你了……说实话,从我母亲再到我,我们姓小的真的都已经在这人世上活的太久太久了……能在人世间活着,享受生命的美好本身固然是件不错的事,可再好的事如果变成我现在这种情况都会让人觉得很没有指望……”

“……”

“你们这些正常长大的人也许很难想象……我从小到大一直其实都是现在这个年纪和长相,哪怕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变成一个女人,甚至随着年龄渐渐老去已经是个可以带孙子去公园玩的老太太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和别人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我曾经喜欢,为之动心的人,曾经遇见过的朋友都一个个在我面前老死,因为知道自己注定没办法和普通人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去考虑结婚或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直到那一天夜里,我在三两胡同的垃圾桶里捡到了这个压根没有人要,连亲人都认不出他来的小家伙……”

这么说着,小五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她不自觉地摊开自己的双手像小姑娘抱着心爱的娃娃一样仔细回忆着自己那年见到宝贝似的开心到无以复加的心情,许久她才如释负重地长叹了一口气又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小的长大了,老的也该走了,春去秋来,四季变化,这才是生命不断更替,事物不断新生的意义所在,不是吗?”

小五蕴的话音落下,有些早就应该来到的结局仿佛也注定了。

几天后的深夜,驱赶着赵氏马车的晋衡带着她一路来到了杨川市著名的三圭桥下,又趁着四周围黑漆漆的全无外人注意就在隐蔽的桥洞底下找到了一条寻常人的肉眼根本都看不到的乌蓬小船。

……

“圭桥谐音鬼桥,这是三圭桥,意思就是地狱的第三道门,因为选址特殊,名字和寻常地名犯冲,所以这里自从1970年政府建成就作为一条特殊的冥河供地府和阴司人运送活人,你待会儿不用开口说话,桥头的船工让你上船你就上去,到了冥河的那头就是你父亲再想抓住你也没办法了……”

“好……好,谢谢你……晋衡……谢谢你……”

看到她一瞬间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皱着眉的晋衡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情略带安抚意味地让一脸不安的小五蕴先站在自己身边,又示意在船头懒洋洋躺着,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蓑衣船工给出一个将寻常人带往阴司的价钱。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因为某些事真的有些太过神经紧张了,就在晋衡抬头望向面前的蓑衣船工的同时,心中涌上一种熟悉感觉的他却总觉得这个低着头故意掩住脸的船工好像有哪里看上去有点眼熟。

而低下头无视面前的白发青年那充斥着怀疑和冷意的打量,又和没骨头似的慢悠悠站了起来,这举止相当古怪的蓑衣船工先是回过头象征性看了眼身后的圭桥,随后才嘶哑着嗓子怪腔怪调地笑着用鬼话开了口。

“上了这条船可就不能这辈子也回头了,小姑娘真的确定要上来?”

“……恩,我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

小五蕴的态度明显就相当坚决,那说话总带着股暗示以为的船工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摊开手就往旁边随意站了站准备放她就此上船。

可也正是在这时,小五蕴和晋衡一直都在暗自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某个不确定因素却还是不甘心地跟着找到了这儿,而远远地听见一个年迈的老者用仿佛疯了一般的声音不停地嘶吼着阿蕴,阿蕴,你在哪儿啊,脸色惨白的小五蕴强忍着眼中的眼泪慢慢回过头来,就看到黑夜中完全看不清人影的地方,步伐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摔倒的灯芯老人举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就一步步地朝自己和晋衡走了过来。

“你还来干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吗!!!”

“……”

被小五蕴情绪彻底崩溃的大哭声弄得猛地停下了脚步,灯芯老人面皮抽搐地望着怒视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艰难的张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许久他才像是忍无可忍地看向一旁神情复杂的晋衡,又用饱含着怒火和压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大声质问道,

“姓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之前如此信任你,自诩你是站在讲道理这边的,可为什么……你今天却要背着我……杀了我的女儿……她究竟犯了什么错,难道,难道她就一定要死吗……”

灯芯老人这充斥着蛮横和仇恨情绪的质问让望着他的晋衡不自觉皱了皱眉,但很显然,在这件事上灯芯其实已经钻了牛角尖,无论是谁来劝都已经拉不回来了,而这般想着,晋衡也不再迟疑,只是冷下脸慢慢挡在了小五蕴身前又仿佛用尽最后一丝耐心般冲对面眼神恐怖的老者一字一句地开口劝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