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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师(286)+番外

“没什么。”

——我只是以为你亮着灯就在桌边睡着了,想叫醒你让你回床上睡罢了。

这后半句话,懒洋洋背靠在冰冷墙边的秦艽莫名地没有说出口,毕竟以两人泛泛之交的关系而言,这种话怎么着听着都有些过了。

而起先只是准备送走了横行介士,再去看看楼下的杨花就睡的秦艽此刻顶着寒风一个人出了门,又站在围墙下面看着那小楼上暖色的灯竟也不是十分想挂掉手上的传声鬼,或是直接就这样放弃这个刚好能隐约看到对方一举一动的机会径直回家去。

等各自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下和对方一块沉默了一下之后,知道他这会儿肯定还在惦记着先前白天那件棘手的事的秦艽这才回忆着先前和横行介士之间的那番对话,又干脆站在围墙边象征性地望着上方并慢悠悠问了句道,

“说起来,公鸡郎和逃跑了的影子的事你现在有头绪了没有?”

“……”

这直戳重点的问题总算是让被之前那种怪怪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的晋锁阳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了,所以一时间他也没察觉到自己就这样被秦艽不由自主地带跑了话题,只是无奈地皱了皱眉,又语气有些不太好地回了句。

“还没有。”

而下午一块回来的路上,两个人其实就已经针对白天那件事部分疑点讨论过了,双方都觉得在公鸡郎逃跑这件事上必然存在一个躲藏在后面帮手的晋锁阳和秦艽只将话题重新回到了石暮生当年家乡的那起奇怪的屠村案上,秦艽又听着皱着眉晋锁阳在那边一边慢慢整理着桌上的笔记一边断断续续开口和他这样道,

“其实我现在怀疑,小庄村当年的焚村案也和石暮生现在身后的那个帮手有关。”

“哦?为什么?”

“范村村委会卷宗显示,他当时确实被关在鸡笼里,如果没有任何帮手,他不可能会完成这件事,而且石水生的事情本身也是一个疑点,只是我还在想,那些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受害者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的焚村者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它们当年究竟和石暮生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又是通过什么办法一夜之间消失的。”

“也许……是从一个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忽略的地方来的呢?”

“正常人都会下意识忽略?”

“比如说……天上?水里?或者是什么相对远离陆地的地方?”

“……”

眯着眼睛的秦艽这么故意夹杂着暗示意味地一说,面容一怔的晋锁阳也莫名想起了那个在梦里从罗刹海市向自己求救的鱼女杨姬。

而不自觉回忆着先前从杨姬口中听到的关于豹人善于飞行,居住在云中,还十分弑杀食人的传闻,心中迟疑了一下,疑惑地盯着眼前自己在纸上隐约画出来的云中之国的晋锁阳还是忽然问起那头的秦艽道,

“所以你的意思,在过去的传说中真的有一族人一直住在云上,还长着翅膀时而会飞到人间来?”

“也许吧,不过都是些吓唬小孩子的鬼怪故事,后世的人其实谁也没有当过真,当然,这并不是流传在东山本地的,而是更靠近苗族聚集地那边才频繁流传的,只听说这一族人从古时起就是出了名的贪心残暴,因为犯了某项重罪才被过去苗族的月光女神①仰阿莎严加惩罚才并赶到了一片漂流在空中云上居住……”

“……”

“过去的人称他们为海市苗人,海市之厦繁华富贵,云上建筑美轮美奂,相传它们的海主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连身上脚上的衣服鞋袜都是最好最昂贵的丝绸宝石做的,但海市人却食人好色,异常残暴,每每要在月亮最大的时候来到人间作恶,甚至是剥削凡人,杀人屠村,当月亮彻底落下才回到云中,所以对它们彻底失望的仰阿莎就决定一年又一年地加重对它们的惩罚,直到今日,罪孽深重的海市人依旧无法彻底逃离云中之国……”

听到这里隐约已经察觉出公鸡郎和罗刹海市之间的某些线索开始产生一些奇妙的联系了,晋锁阳一时间也没有去细想为什么秦艽会在这件事上忽然就给了自己这种提示就连忙追问了句。

“那苗族的传说故事里……有没有提到它们最开始犯了什么重罪才被惩罚?”

而闻言,大晚上地在这儿暗示半天原本就是等着他亲口问出这个问题,方才和横行介士刚刚也同样提到过这件事情的秦艽这才眯了眯眼睛地望向头顶的红色月亮,又拖长调子缓缓开口道,

“提到了。”

“……是什么?”

“听说它们是因为吃掉了仰阿莎的兄弟,所以才被仰阿莎下令惩罚,而还有一个说法则是,仰阿莎就是传说中的月亮的真实化身,而被吃掉的仰阿莎的兄弟,指的就是月亮的另一面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仰阿莎:苗族女神,现在还可以在网络上找到著名的同名苗歌《仰阿莎》

第160章 苗

仰阿莎的传说最早源于苗族当地的传说, 在苗语中, 仰阿莎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本身就有‘在水边长大的小姑娘’的意思在。

秦艽最早在十多年前就曾经从他人口中听说过这个故事,那时他遵循自己龙王的职责独自外出来到一处苗山上布雨, 偶然途径一个偏僻的苗寨停下来稍作休息时, 就在机缘巧合下从一个老妪口中听说了这个故事。

当时那长居于苗寨深处, 从未去到过外面的世界的老妪双眼都几乎全瞎了,却能十分敏锐地感觉到有个人隐约就坐在她家门口的附近。

而跑出来驱赶了那些一直围在秦艽面前没礼貌地大声嘲笑乞丐乞丐的孩子之后, 这明显吓坏了的老妪先是让自己的小孙女赶紧给衣衫褴褛, 连一双新鞋都没有就只能坐在路边的秦艽去屋里拿了一些白酒和饭菜,这才主动抬起脚一步步亲自将这些吃的端到他的面前, 又近距离地弯下腰合掌, 并用那双灰白而空洞的眼睛恭敬而畏惧地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秦艽。

“……请您……请您无论如何都饶恕刚刚那些无理的孩子们吧……他们年幼无知的眼睛里面还什么都看不清楚, 因此才无法得知您的身份……请收下这些食物,然后宽恕和原谅他们的罪行吧……龙……请原谅他们吧……”

老妪的这些断断续续的话都是她用自己听上去十分生疏别扭的汉语说的,不清楚她是如何觉察出自己是龙的秦艽并没有正面回应,但是当时的他也没有选择立刻离开亦或是放弃为这个已经冒犯了他的村子布雨, 只是垂下眸伸手缓缓地接受了地上的这些粗糙简陋的食物, 之后又干脆留在这来历神秘的老妪的家中住了三个晚上。

这三天的时间里, 他白天还是照常出门继续出门去山中布雨,晚上才回到老妪家中的吃上一碗米饭,喝上一碗酒,再什么也不去想地闭着眼睛睡上一觉。

可每每在入夜之后,老妪却总是会耐心等待着他回来,然后和坐在门口一个人吃饭喝酒的秦艽说上一会儿话。

这个过程中, 秦艽其实很少会主动开口说起有关自己的过去,老妪也什么都不问他,但是她那双盲眼却似乎看穿了秦艽的某些埋藏于心底的心结。

于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这个盲眼的苗寨老妪就这样分别利用三个晚上对秦艽亲口说了三个奇怪的故事。

第一个晚上,是①饭丁寻找自小丢弃他的母亲。

第二个晚上,是②盲人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珠子。

至于那第三个晚上,就是关于仰阿莎,月亮和海市人的故事。

这三个故事分别都代表了什么意思,当时的秦艽没有去直接开口去询问她。

但那老妪只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悄悄告诉他,这就是自己从秦艽的身上看穿的,已经发生以及接下来即将发生在有些人身上的命运。

‘命运’这个词显然带着些不可捉摸的玄妙味道,至少秦艽在这一刻却隐约明白过来那神情中对他莫名充满同情和关怀之心的老妪已经将她能告诉的都告诉他了,其余更加不可以触碰的禁忌恐怕也没办法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