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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师(303)+番外

围墙边,过年之前,杨花和范阿宝用雪和泥土埋住娇嫩的根部,因此延长了一段时间花期的红色冬红花映衬出美好浓烈仿佛温暖了整个冬天的芬芳。

而直到晋锁阳低头强忍着心头紧张,并默默等待着身旁沉默着的那人答复的同时,几乎又要怀疑视力不太好的秦艽是不是把自己和旁边雪人看混了,以至于直接忽略他精心准备的这番表白时……

他就这样很忽然地感觉到一双凉的让人有些止不住心疼的手死死地像是发泄什么般缠上了他的脖子。

又仿佛充斥着难以冲他袒露的疯狂暴躁和占有欲地从自己的身前一把抱紧了他,并将全数心酸伤心的过往埋在了彼此的脖子里不再显露,只给了他这样一个简单却也让他忍不住露出些许发自内心微笑的答复。

“……嗯……谢谢你,晋锁阳。”

……

——“……晋锁阳?”

——“秦艽?”

……

——“谢谢你的冬红花。”

——“不用客气。”

……

——“真的……真的很感激能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

……

——“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

……

*【以前我的野心是成为你的朋友】

【如今在这青山绿水之间】

【我却只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

【桥上是绿叶红花】

【桥下是流水人家。】

【桥的那头是青丝】

【桥的这头是白发。】

——沈从文《致张兆和情书》

……

晋锁阳:“还有,秦艽,我最后还是想认真地问问你,我刚刚在你眼里真的一点都没有存在感吗?”

秦艽:“……”

第166章 周

壬戌年, 辛丑月, 庚申日。

红月当空。

农历狗年正月初一,正常俗世的这头本该沉浸在一片春节节日气氛的Y市半山别墅富人区内。

与山林中几乎与世隔绝的蚍蜉马村子正好相隔着一天时间差的陈家老宅里, 却是气氛相当窒闷压抑, 连楼下帮忙准备晚餐的佣人们都集体不敢大声说一句话。

陈老爷子打从十多天前, 意外得知外孙消失在下着大雪的山里面之后身体状况就有些不妙了。

期间他强撑着让秘书,还有大孙子陈家祥等几波人都去过那东山找寻据说摔到悬崖底下失踪的晋锁阳, 可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是否还活在人世的进一步消息。

而因为这件事, 哪怕今天晚上其实本该是往年一家老小好好团聚的中国传统节日之一,心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好预感的老人却也不太想和其他家人一块好好吃个饭, 只悄悄进了外孙晋锁阳从十一岁开始就没再换过的二楼小书房里坐了一会儿, 并随意翻了会儿他离开家前整洁地摆放在桌子和书架上的书本杂物。

说起他这个外孙晋锁阳来, 其实打小就和一般人家的寻常孩子不太一样。

他当年流落在东山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出生,却是自己女儿陈如沁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孩子,打从他来到人世,陈老爷子就对他格外心情复杂, 一是因为他这不明不白, 还牵扯自己女儿未婚生子丑事的来历。

二也是因为晋锁阳从来都一点都不像他们陈家的人, 仿佛就是个老天爷暂时安放到他家的宝贝,固然聪明,谦逊,隐忍,方方面面什么都好,却也……和他们所有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恭喜您了, 恭喜您了老先生了,您女儿刚刚生的这个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命里有大造化的,你看看外头这些好东西,都是昨晚妇产科外头不知道谁悄悄送来的,这些米面粮食在咱们当地的说法里,可是各家各户的老家仙们碰到心里特别喜欢的孩子才会上门来送礼庆贺的,您家里以后啊可是实在有福了……”

犹记得二十多年前,在东山县医院外头亲口从救起陈如沁的少数民族人听到这番话时,陈老爷子的心里也是有些复杂惊愕的。

可他当时一无惊喜,二无庆幸,却只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对于未知事物的不安和恐惧来。

而因为这点,即便后来眼看着晋锁阳长大,渐渐淡忘这件事的陈老爷子也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好好善待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好外孙,他的内心却一直还是相对的更喜欢性格跳脱,脑子简单,脾气也更像自己年轻时候一些的大孙子陈家祥。

因此哪怕之前很明白这次擅自和徐文慧偷偷搅和到一起,做的不对的其实是陈家祥这个臭小子,他还是止不住去偏袒孙子,甚至是无数次忽略了当时也处于夹缝之中的晋锁阳的感受,弄得爷孙俩不欢而散。

“……我不可能会和陈家祥他们私下和解的,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其他人还有您心里具体是怎么想我这个人的,我该不该对他们心慈心软也是我自己的事,无论是您,还是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去改变和左右我的想法还有做法。”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晋锁阳,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这个外公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难道忘了!作为陈家的孩子,你就该为陈家好好地奉献你的一辈子!而不是整天狼心狗肺地想着抛开所有肩头的责任走出去,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去实现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想和抱负!那些都只是你个人滑稽幼稚又自以为是的美梦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成真!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了好!”

当时盛怒之下,陈老爷子口不择言地就对着外孙说出了这样一番十分伤人的话。

而令当时的他感到万分震惊的是,从来在他面前看上去都不太爱吭声的晋锁阳却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难得面色发冷地回了他这样一番话。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就连一个自己躲起来偷偷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是吗?”

“……”

“从小到大,我没有拒绝和否定过一次您对我的安排,您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甚至很怕因为做的不好就让您和母亲心里不喜欢,可在您心里,即便我再做多少事,我其实都不配您的外孙,您也从来没把我像家乐,佳佳他们一样当成这个家的一员对吗?”

“你……你……你这是再给我胡说八道什么……”

“如果这里就是您所谓的最真实最残酷的现实世界,我本该去的那个地方才是幼稚荒诞引人发笑的梦,那不如我就离开这里,一辈子活在自己无法醒来的梦境里好了。”

记忆中性子又冷又倔的白发青年当时走出这间书房前就是这么皱着眉冷冷地回答他的,整个人因为被拆穿了心事而恍恍惚惚的陈老爷子现在想起这句仿佛已经预示了什么的话,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楚难受,呆坐在这空荡荡的书房中竟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锁阳……你要是还活着,为什么这大过年的也不愿意回家啊……”

而很凑巧的,在这老人独自一人触景伤情的过程中,这么多年其实很少会主动关心晋锁阳生活的陈老爷子居然还很偶然地发现了一本放在小抽屉旁边,边角陈旧泛黄,看样子好像并不想让外人注意到的唐传奇小说。

等耐不住好奇又拿起来这本样子奇怪的古籍更仔细看了看,当白发苍苍的老人注意到这书页子里那一行行还缺了点成熟笔锋,却明显是晋锁阳少年时代才写的出来的青涩字迹后,他顿时就愣住了,又有些控制不住地就翻开来低头看了一眼。

【唐人遇龙,龙飞于云中,与神,与人为友,行楼阁,越险峰,人终化形为山河江流,转瞬不见。】

这被外孙单独拿一支描红笔画出来的一句话就像是某种奇妙深奥的咒语,但当面露愕然的老人皱着眉仔细地去瞧的时候,却只见手上这本猛然间发出金光的古书上忽然跳出几个拇指大点的泥土娃娃,又嘻嘻哈哈地蹦到书房的地板,墙面和他的脚边,又拍着巴掌手拉手围着他摇头晃脑地仰脸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