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这就让表弟的脖子……”
“嗯,去吧。”柳老爷没有压低嗓音,故而柳映微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在说什么,“伊敢偷人,吾弄死伊!”
柳希临沉默片刻:“倒也不必。舅舅,已经是新时候了,表弟想要自由恋爱,也不算是错事。”
“哼!脖子后头都有花了,还伐错?旧时候伊已经被沉塘弄死特了!”
柳映微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结契的事暴露了。
柳映微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但他知道姆妈和沈清和不会害他,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了。
可他到底是哪里疏忽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柳映微细想,因为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漫起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柳映微再次将眼睛睁开。
这一回,他能忍受刺目的灯光了,也发现了,自己并不在熟悉的卧房里,而是在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里。
柳映微能认出这是地下室,实属凑巧。
有一回,他急着找金枝儿,便顺着楼梯往下跑,刚好就来到了柳公馆的地下室,也恰好看见过这么一间房间。
这屋子应是公馆内的婆子丫头没有地方住时的临时去处,简陋得很,床上都只有一张床板,可也正是这样简陋的地儿,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喊破了喉咙,怕是也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求救。
柳映微的心当即凉了大半。
“表弟,你醒了?”来到床边的柳希临刚好对上他惊惧的视线,微微一笑,“你醒了也好。”
男人抬手,掀开蒙在柳映微身上的破被,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出乎我的预料,但……”
他琢磨了片刻,像是在遣词造句,又像是在想和柳映微无关的事情,但很快,他的目光渐渐凝实:“但谁叫你不检点呢?”
柳映微的瞳孔骤然放大,猛地从床板上弹起来:“侬说啥额——”
他的话未说完,黑暗中已经蹿出了两个婆子,板着脸将他反按在床上。
这一回,没有人救他,酒精味的信香宛若一柄又一柄利剑,穿破了他脆弱的皮肤,硬生生激出了那朵藏在后颈白嫩皮肤下的花。
柳映微趴在床上,泪流干了,汗却像是瀑布,转眼就浸透了身上薄薄的旗袍,隐隐显出曼妙的曲线。
柳希临的眼睛自红色的花瓣浮现出的刹那起,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他压抑着兴奋,大手在柳映微的后颈上流连忘返。
乾元喘着粗气对柳老爷说:“舅舅,您看。”
“混账……真是个偷人的混账!”柳老爷看着自己未曾出嫁的坤泽儿子已经偷偷结了契,气得火冒三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拳头粗的手杖,当即就对着柳映微的后背狠狠地打了下去。
柳老爷边打,边骂:“若是旧时候,吾……吾现下就将侬沉了塘!”
被婆子按住的柳映微早已因为陌生的信香痛不欲生,后颈上的花红得像渗出来的血,那揍在后背上的手杖带来的痛感反倒不强烈了,像是挠痒痒。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甩开柳希临的手。
那是陌生男人的手,带着热气和臭烘烘的汗水,凌迟着他仅剩的理智。
“狄息野……狄息野!”近乎崩溃的柳映微终是开了口,他哭着喊,“狄息野!”
“狄息野?”柳老爷打累了,将手杖换到另一只手上,“狄息野要是晓得侬偷人,伊早早悔婚!”
“不——”柳映微兀地抬起头,又被婆子按着脑袋,重新砸回到了床上。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他噤了声,眼泪混着汗水,火辣辣地滚过眼尾。
柳映微慌了。
他不怕自己已经结契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也不怕被柳老爷打死,他只怕不知道真相的狄息野当真信了他同别人结了契,再也不要他。
可是……可是那是狄息野。
怎么会不要他呢?
柳映微又痛又急,几个呼吸间,竟又晕了过去。
而柳老爷打到精疲力竭,坤泽的后背被血水浸透,方才在柳希临的劝阻下停了手。
柳希临劝阻柳老爷,却不是为了柳映微的安危。
他将柳老爷引回客厅,说出了自己建实验室的目的:“表弟就算现下不嫁进狄家,日后也是要嫁人的。”
“……他既偷偷与人结契,那人身份必入不得舅舅的眼,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让那朵花消失,日后表弟再嫁与旁人,也就无人能说些什么了。”柳希临的法子阴毒,竟是要直接将柳映微变回中庸。
柳老爷大为震惊。
要说柳老爷本身,其实是不关心柳希临的研究的。在他看来,往实验室里砸钱,无外乎是抹不开亲戚这一层的面子,加之这笔钱对于他来说,着实不算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