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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丝袜(82)

“还是疼。”柳映微见四下无人,自暴自弃地环着狄息野的脖子,继续掉金豆子,“侬是额阿扎里!”

“怎么又说我是骗子?”狄息野小心翼翼地环着他的腰,“映微,保育院里的孩子都没你这么喜欢说人是骗子。”

“吾……吾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他气鼓鼓地反驳,“没和你订婚的时候,姆妈还叫我小囡呢。”

狄息野听罢,搂着柳映微的手紧了紧。

是啊,他怎么给忘了?

映微还没过十八岁生日,若不是成了坤泽,被柳老爷带回柳家,怕是不会这么早就订婚。

映微他呀,连美专的书还没念完呢。

“我也叫你小囡,好不好?”

“才勿要。”柳映微丹凤眼一斜,水光潋滟的眸子里盛满了羞恼,“狄息野,谁许你这么叫我的?”

“我——”

“我当是谁呢。”狄息野还欲再说几句,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不知从哪里回来的百香走进了狄公馆的门,上下打量起他们,“你们夜里不回屋,站在门口做什么?”

有外人在,柳映微慌忙挣脱狄息野的怀抱:“百香姐。”

“映微呀。”百香面对他时,毫不吝惜地露出了笑容,“你出去了?”

“嗯,我去……”柳映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坤泽,不该骑马。

柳映微忍不住去瞥挡在自己身前的狄息野。

“我带他去马场了。”狄息野垂下眼帘,与他对视一瞬,坦然承认,“你也去骑马了?”

百香挑眉,似是在考量狄息野的话是真是假,嘴上倒是没有否认:“嗯。”

“没去狄家的马场?”

“狄家的马场有什么意思?”百香失笑,转了转手里的马鞭,“也就是你,可以用骑马哄哄映微。”

“没有。”眼见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柳映微臊得面红耳赤,拎着裙摆,将大腿内侧的擦伤抛在了脑后,小跑着上了楼。

“他胆子小。”狄息野见状,锋利的眉立时打了个结,“别吓唬他。”

“吓唬?他日后可是要嫁进狄家的……别告诉我,您觉得骑马比咱们家的事更恐怖。”百香唇角的笑意在柳映微上楼后,逐渐变冷。她与狄息野擦肩而过时,轻声提醒:“你要是真的担心他,就不要让他往火坑里跳。”

狄息野垂在身侧的手随着百香的话,一点一点握成了拳。

狄家是个火坑,狄家二少奶奶的身份,更是火坑中的火坑。

柳映微生来不喜束缚,回到柳家已经让他活得不快乐了,以后当真进了狄家的门,面对狄家各处射来的明枪暗箭,肯定会更加痛苦。

可狄息野舍不得放手。

那是他的央央,他在德国撑过两年治疗的唯一动力。

他是他的解药,也是他的症结所在。

他病态的迷恋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是被柳映微厌恶,也无法根除。

“我会保护好他。”狄息野转身上楼时,自言自语,“两年前的我做不到,现在——”

“你怎么才来呀?”

娇嗔打断了狄息野的思绪。

乾元吃惊地抬头,但见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台阶上,斜坐着一道瘦弱的身影,如同血泊里横斜出来的一朵纯白的花。

柳映微坐在台阶的尽头,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拎着皮鞋,晃动的脚搅动着池水般的银月清辉,滴滴“水珠”顺着脚踝柔柔地飘落在各处。

他等得焦心:“狄息野,侬忘得啦,吾疼的呀!”

柳映微抬了抬腿,又念起现下穿的是旗袍,慌里慌张地压住裙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白晃晃的春光早落在了狄息野的眼中。

“没忘。”狄息野长腿一迈,来到了他的身前,“映微,我怎么会忘呢?”

乾元俯身,将柳映微从地上抱了起来:“抓紧了。”

“还用侬讲啊?”柳映微伸手环住狄息野的脖颈,以气恼掩饰羞涩。

狄息野却又低低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了句:“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再松手了。”“你说什么呀?”柳映微没听清。

狄息野拍拍他的背,将阴暗的情绪收敛得一丝不剩,只道:“不早了,擦完药早点休息。”

“擦药痛不痛?”柳映微的注意力果然回到了自己的伤腿上,心有余悸,“要是痛,还是你的错。”

狄息野叹了口气:“是是是,自然是我的错。”

等到了卧房里,柳映微果然因为擦药太痛,哭着将乾元从头到脚都数落了一遍。

他将腿架在狄息野的肩头,柔软的旗袍半搭在大腿内侧,哭着哭着,想起自己穿不了玻璃丝袜,更难过了:“伤成这样……这样……怎么穿丝袜呀?”

“不穿也好看。”狄息野没料到柳映微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纳闷道,“映微,你以前也是这样,衣服脏了就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