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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丝袜(99)

柳映微单手撑着下巴,瞧瞧牛排,又看看狄息野,捏着叉子的手在眼前晃了一圈,叉了块肉,却不往自己的嘴里塞,而是递到了乾元的嘴边。

柳映微眯起眼睛:“啊。”

狄息野稀里糊涂地张嘴,将肉咬进嘴里。

他又将胳膊收回来,慢条斯理地吃起牛排来。

“映微,”狄息野机械地动着嘴,全然没尝出牛排的味道,只一个劲儿地想,柳映微是不是不生气了,嘴上更是忍不住地问,“你怨我吗?”

“怨啊。”他大大方方地点头,叉子在切好的牛排上狠狠地捅出三个洞,“侬不声不响地把吾丢下,吾哪能伐怨侬?”

柳映微言罢,撩起眼皮,抹了零星胭脂的眼尾烧起淡淡的红霞。

“可是再怨,侬还是走特了。”他拿眼睛冷飕飕地瞪狄息野,“怨有啥额用?”

狄息野撑在桌边的胳膊紧绷着,神经随着柳映微的话时而紧绷,时而放松,胃里更是紧张得翻江倒海,但最让乾元崩溃的,是柳映微藏在桌下的脚。有只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随着坤泽说话的语调前后摇晃,若即若离地蹭着狄息野的脚踝。

那触感仿佛是一只又一只蝴蝶,轻盈地落在皮肤上,又扇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

狄息野喉结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映微兀自吃牛排,微垂的睫毛在眼窝里投出一片好看的阴影:“吾也想通了,和侬……”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撩拨狄息野的脚也收了回来。

“吾是注定了要嫁把侬的。”柳映微放下餐刀和叉子,拎起一旁的毛巾擦手,“就算吾勿乐意,吾爹也会把吾送到狄公馆里头去。”

“……既然如此,还想啥额?”

“那你还欢喜我吗?”狄息野磨着后槽牙,哑着嗓子等候宣判。

柳映微拿着毛巾的手一僵。

“映微,你欢喜我吗?”狄息野执着地问,“你不要和我说,你只欢喜白连余。你晓得的,为了你,我可以去做白连余!你也晓得的,我就是白连余!”

柳映微被乾元猛地提高的嗓音震了震,不安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他们坐的包间很隐蔽,不仅门关得紧,墙上还挂着深红色的窗帘。

浓重的色彩像是要干不干的血,坠在墙上,随风泥水般滚落。

柳映微觉得闷,又觉得烦:“今朝说欢喜,没特意思。”

他口是心非。

不是没特意思,是他非要怄狄息野这么一下,非要让乾元在爱与不爱的答案里煎熬。

他不痛快,就要看狄息野更不痛快。可狄息野当真不痛快了,他就比狄息野更不痛快。

“怎么没有意思?”狄息野伸长了手,死死地攥住了柳映微刚擦干净的五指,“映微,我知道你恨我两年前的不告而别,可我能解释……就算你不愿意听我解释,我也可以用行动证明,我真的比之前更欢喜你。”

柳映微被碎发遮住的眼睛倏地蒙上了湿漉漉的水意。

他用力咬住下唇,想要再出言冷嘲热讽几句,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听到狄息野的表白就没有力气了。

他好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柳映微竟真的开始期待起以后来。

和狄息野的以后。

“映微?”狄息野说了一通,没得到任何回应,焦急地去看他的表情。

柳映微吸着鼻子扭开头:“做啥额?侬勿饿也勿要浪费,快些吃!”

狄息野隐隐觉得他的态度有所松动,胃口也来了,三两口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份牛排。他出身好,教养也好,即便吃得快,也很文雅,吃完,丢下小费,按照柳映微的要求,开车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

平日里,狄息野是不进百货商店的门的。

故而,他有借口拉住坤泽软软的小手:“映微,你可得拉着我,要不然,我会迷路的。”

柳映微冷眼瞧着狄息野说胡话:“幼稚园的小宁都伐可能迷路。”

“我真没来过。”狄息野不肯松手,还借机往他的身前靠,“映微,你瞧,那边那条裙子好不好看?”柳映微顺着狄息野的目光望过去,眉心微蹙:“哎呀,狄息野,侬眼光真额好差……”

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裙子上,就暂时不去同乾元吵架了,连被拉住的手都忘了松。

柳映微先买了口红和香水,完全没有考虑狄息野意见的意思,但狄息野也不在乎,抱着用纸包包好的各式瓶瓶罐罐,时不时出声点评,只不过,他说来说去,都是夸赞的话,柳映微听着就烦。

“早晓得来逛街,吾就给清和打电话了。”

狄息野陡然生出了危机感:“映微,我也可以陪你。”

柳映微拎着手包,扒拉着几匹刚摆出来的进口布料,随口道:“侬眼光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