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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108)

忽而,后边有人慢条斯理道:“郡守也落东西我这儿,那个扫地的,你一块送过去吧。”

祝知宜心一提,最怕就是节外生枝,回头看,来人竟是江竹里——他们院里的头牌。

江竹里长得极美,平日这边的官员富商都捧着他,他人傲得很,眼高于顶,脾气也坏,祝知宜印象中没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江竹里抬着下巴,将一个信封重重拍到他怀里,趾高气扬道:“转交给张郡守,问他说话还算不算数。”

跑堂的只以为是两人争风吃醋便转头看管别的人去了。

江竹里迅速朝祝知宜低声道:“你从南汾走,颍州、常邑都有他们的人。”

这些年企图逃走的那些人都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他本来也觉得祝知宜想逃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看他来了大半年居然还没被那群泯灭人性的畜生驯服得手,又觉得或许——别人做不到的事祝知宜可以做到,祝知宜和别人不同。

祝知宜一怔:“你为什么——”

江竹里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块木头什么也不懂,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他掩护着,祝知宜能偷到缓解毒蛊的药?

“不为什么,等着你逃出去救我行不行,”江竹里不想同他多说自己那点心思,反正也不可能,只道:“里面的钱和药应该够你路上用的了,不想残废的话就找大夫看看手。”

祝知宜眼底涌起感激,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待我抵京一定会来——”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给过他承诺的人太多了,没一个兑现的,他不想听,再说他帮祝知宜也不是想要什么回报。

祝知宜却十分严肃认真地重申:“我不是随口一说,我言出必行,不会骗你,你好好保重,等我消息。”

“……,知道了。”江竹里不耐烦地挥手,“你赶紧走吧。”

祝知宜朝他深深行了一礼,江竹里看着他清瘦如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他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之前一个苦追江竹里的权贵在酒中下了药,那天刚好是祝知宜上茶倒酒,被他随手给换了,江竹里免遭一劫。

祝知宜这人随手施善也不放在心上,倒叫承恩的人心心念念记许久,有情又无情,着实是有些可恨的。

祝知宜在南汾绕了个弯才一路北上,一开始还有凤梧苑的人四处寻他,他为藏身尽挑深山老林、险路密道走,毒蛊发作、伤口溃烂亦不敢求医,默默熬过去再咬牙赶路。

出了邺塞一路还算顺利,但他身体底子已经彻底掏空,内力不足以支撑长途劳顿,好几回命悬一线都到鬼门关了,硬是被他顽强的意志生生撑了过去。

抵达上京已是深秋,碧空朱红墙,叶落黃金台,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他的故国故土,他梦牵魂绕的家乡,一切熟悉又陌生。

第74章 大梁今非昔比

过了台柳关便是皇城,祝知宜连日低沉的情绪也起了一丝激动和期待,又不禁忐忑,近乡情怯,时移事转,物是人非,宫中境况、朝野局势他一无所知。

梁徽他还好吗?

还……记得他吗?

宫中如今是何光景,朝野更迭,祝门没落,督察院可还留有他的位置?

他回去……能干什么?这一路北上,他见过了大梁如画山河,中原茂田万顷稻香十里,河源丰渠鱼米积仓,教化欣荣女学兴盛,百姓安居富足,祝知宜欣慰于梁徽终成霸业,又觉或许他和大梁都不再需要自己。

如不能留在京城,他又还能去哪里?

祝门已空无一人,他孑然一身飘如浮萍,还有他的身体,真的还能再支撑他又开始新的一次颠沛流离么?

如此一想,之前那点兴奋和喜悦瞬间又被更深更重的不安与惆怅淹没了。

身困囹圄尚有强烈的决心和意志支撑着他逃出生天,如今故都近在眼前他却变得怯懦犹疑。

他离开得……真的太久了。

忧思难安,祝知宜反而不赶着进京了,在树荫下一茶棚歇脚。

江竹里看似傲踞轻慢,其实热忱慷慨,给他的盘缠支撑到他入京还绰绰有余,但祝知宜还是点了壶不贵的茶。

周旁坐的都是些赶路的人,坐在一桌的相互闲聊起来。

“你们都是进京的吧,从这往北边不到一天日程就进京门了,这几天正是京中热闹的时候,城关查得也不严。”

“听说京中近来诸多节宴是因圣上准备纳人,京中各家高阁贵女、世家公子都卯足了劲大显身手。”

“哟,那可有的看了,圣上是也该纳人了,听说前些日子水涝,清满宫庙塔崩塌就是因为圣上继位数载未有所出尚未立储,清满宫位地王天星,蓄东水,意为东宫星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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