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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130)

祝知宜心酸又动容,生气又无奈:“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看不得你受这些罪。”

“再者,”他面色很严肃,同他讲道理:“你是一国之君,这不仅仅是你的尊严,也是大梁之尊,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喜恶不表于外。”

这个位置是绝不能有软肋的,若是往后居心叵测之徒都以此为胁,那岂不是人人都可挟天子而谋其私。

太被动了,祝知宜绝不能当这个软肋和累赘,给梁徽招致种种隐患和危险。

“梁君庭,”他的眼里升起很深的怜惜和凄楚,放低声音道:“你想想,我以前做的那些不就是为了天子之尊吗?如今你有了,却不好好珍惜,任人践踏,你是不是真的要我伤心死啊?”

梁徽面色一白,转过头平静而偏执地望着他,沉默的眼神里唯独没有后悔的意思。

祝知宜皱起眉,想要斥责又舍不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说:“梁君庭,我当然知晓你为我好的心意,我都知道的,你别担心,我一定好好吃药让身体快些好起来好不好?我真看不得你这样,我也不值得你牺牲这么多,梁君庭。”

梁徽不赞成地皱起眉:“你什么都值得”。

祝知宜没得到他的承诺,又游说道:“我就按现在这么治着挺好的,有你陪着,我没觉得痛苦或难熬。”

“若是你都受伤了,谁来陪着我呢?对不对。”

梁徽看着他,捏了捏他的手心,嗯了一声,祝知宜目光淡了些,他还是有几分了解梁徽这个人的,只能狠下心威胁:“梁君庭,你若是再送上门去让他折腾,那我这病不治也罢了。”

“祝知宜!”梁徽一听他说不治了紧紧皱起眉,“那是还没到你疼的时候!”

“你知不知这是个什么蛊,催魂噬血,到后期便会人不人鬼不鬼渐渐溃烂而亡。”

祝知宜安静地望着他,也有种平和的固执。

他拿梁徽没办法,梁徽也拿他没办法。

好似从他们相识以来便是如此。

梁徽冷静下来,略微低头,贴着他的发,蹭了蹭,轻声说:“清规,你别多想,义贞已经被我命人带下山了,只要等这两日采齐了药材,太医院便会来人为你清蛊。”

祝知宜垂着头,良久,从胸腔里抒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没什么办法似的恳求:“梁君庭,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好吗?”他真的无法承受梁徽因为他被这样折辱,这比他再中千次万次毒蛊还要难受。

梁徽平静地看着他,想起还有那半碗血引子,面不改色地笑笑:“嗯。”

他缓缓垂下眼,掩住眸心一片深不见底的黝黑。

祝知宜要强,心软,害怕当累资,做惯了无私付出的那个人,绝不可能同意他以身犯险的,梁徽都知道,所以他没有办法,所以他要当这个恶人。

不是没有想过祝知宜彼时知道真相会有多么生气多么震怒,但梁徽是不会后悔的,他从不做令自己后悔之事,比起祝知宜喜欢他、留在他身边,对方的身体和健康更重要。

梁徽近乎冷酷和自虐地想,“梁徽可以拥有祝知宜”这件事在“祝知宜早日康健、无恙无忧”面前不值一提。

太医院那头虽是有了义贞的量剂方子,亦不敢全信,试了许多遍得到万无一失的验证后才到凤随宫来为他们尊贵无上的君后清蛊。

刀片银针,长短粗细,一字排开。

祝知宜虽谈不上紧张或怕,但这种时刻他想见梁徽。

没办法否认,也骗不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梁徽成了他在风浪里的舵、无边温柔的港。

没看见他想见的人,祝知宜有些茫然,玉屏说皇上是去药房了,一会就来。

祝知宜没等到梁徽,等来了医正端来一碗浓稠的汤药。

祝知宜闻到后一怔,极为浓的腥味,又不似往日有梁徽在旁哄着,心底忽而生出一阵酸涩的委屈。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完全是潜意识里的情绪,当年去做人质、卖入柳馆都不觉委屈的他怎会变成如此矫情之人, 梁徽快将他养娇养废了。

祝知宜皱起眉,养娇养废后这人又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含了一口,瞬时便要吐出来。

太难闻了!

恶心的气味、黏稠的汤汁从胃部直直顶上喉咙,到底是在沙场上见惯血的人,脑中一闪,祝知宜瞬时知道这腥味是什么。

是血腥气!

还是刚从人体里取出来、冒乎着腾腾热气的鲜血。

祝知宜何等通透玲珑之人,一碗热乎的血,梁徽又不在——他瞬时四肢百骸一震,震惊地睁大双眼,眼尾殷红,锐利目光如凌厉锐箭直直射向医正。

那医正手一抖,目光躲闪,看他实在顶不住要吐出来,连忙着急地支支吾吾劝:“君后……你可……千万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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