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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3)

凤随宫。

大掌事田公公早命人摆了铜炉锅子,羊蝎子骨、小黄牛薄切、梨花白。

窗外殷梅素雪纷纷,屋内热炉煮酒,热气腾腾。

只留大宫女玉屏和侍从乔一服侍,乔一是祝知宜从太傅府上带过来的。

梁徽看他在自己宫里吃顿便饭也跟朝会似的正襟危坐,失笑,让他放松些。

祝知宜奇怪地看他一眼,告诉他:“臣没有不放松,在自己府上也这样。”

“……”梁徽便不再劝了。

祝知宜的规矩礼仪无可挑剔,他同梁徽没什么可聊的,便说起了广储司的账簿、内务府的管理和典礼院的失职。

梁徽心想他不去做官可惜了,勾了勾唇:“清规连吃饭也要跟朕聊正事么?”

“?”祝知宜问,“那皇上想聊什么?”

梁徽很少见到这么不解风情的人,换作别个宫妃,这时候已经要灌他酒央他今夜留下来了,梁徽摇摇头,聊正事就聊正事吧。

“储秀宫和停君阁放人出宫之事如何了?”

上回祝知宜说未有名分的秀女、公子额数太满,不合祖制,年龄到了的都放出宫去,梁徽求之不得。

现下后宫人口杂,他早就想遣散各路人马往宫里塞的人,可他新帝上位,朝堂局势紧张,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好推拒。

如今借祝知宜的手,再好不过。

如此,可就不是他这个皇帝不领情,是新任的君后“不大度”,何乐不为?

第2章 他果然不知道

祝知宜倒是不介意,他进宫来当这个君后就是给皇帝当那把最锋利的刀的。

年轻帝王根基未稳,需以把控后宫牵制前朝。

祝知宜未入主中宫前,后宫被佟太后把持,其外侄佟瑾佟君妃一家独大。

往下是二品君仪沈华衣,名门公子,背后是侯门世家一派。

后到三品君容傅苏,其兄是梁徽破规提拔的朝堂新贵。

三者恰好与前朝局势相应,相派、世家、新贵呈三足鼎立之势。

梁徽要一个在前朝毫无倚仗的傀儡,为他整治后宫顶骂名。祝知宜是最合适的人选,身无背景,又有所求——心心念念为祖父与祝氏一门平反正名雪洗冤屈。

虽然赫兰长公主当初保他进宫是念他仕途无望,自己又要随夫君前往南疆,担忧祝知宜孤苦伶仃,独身留京会遭欺辱——这些年要不是她护着,祝知宜早被那些权贵皇亲掳去玩儿得渣都不剩了。

但祝知宜始终不敢有一刻忘记自己肩上要背的命债和使命。

名门世家文人傲骨,最重名声气节,他祝家满门忠烈铁骨铮铮最后落得个谋逆之罪,父母祖上死不瞑目,先太傅门生三千个个死得惨烈唯留祝知宜一人独活,背负着这奇耻冤辱,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他身上背着无数要鸣的冤魂、要反的清正、要平的不公。

这场婚约的基础和本质是合作与交换,祝知宜和梁徽对此都心照不宣。

至于合作的尺度、各自的底牌和利益妥协退让的余地,彼此相互试探,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揭了底、露了怯,一个比一个不动声色,谁耐得住性子谁就掌握更多主动权。

祝知宜不喝酒,饮了口热茶:“名单已经拟好,择日便可放人。”

“那便辛苦清规了。”

“臣之本职。”

冬日用膳早,一顿锅子吃完天色竟还未彻底暗下来,雪已经停了,暮色瓦蓝,宫灯初上,有白梅与忍冬花瓣簌簌落下,躲雪的鸟也现立松树枝头。

梁徽没有走的意思,两人喝着茶,大眼瞪小眼,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祝知宜仍未等到皇帝起驾,只好询问:“皇上可要下棋?”

梁徽食指点点茶盖,道:“下棋朕总输与清规,不如比剑吧,正好消消食。”

“好。”

梁徽左右看看:“干比没意思,来个彩头,赢家可向输家提个请求?”

“可以。”

两人换了装束,各自选了剑。

梁徽褪了一身朝服,不那般威严沉稳了,像个风流世家贵公子,眉眼还是那副无事也含三分笑模样,看了叫人觉得可亲可近,可他手上的利剑却在雪中闪着凛凛寒光。

祝知宜凡事都认真,下巴微抬起,坦诚道:“臣比剑从不舞虚,皇上,多有得罪。”下棋也是,梁徽在他手中输过很多次。

梁徽淡淡一笑;“正该如此。”

祝知宜自小名满天下,存了自负与傲气,在意输赢胜负是刻进骨子里的,对一切比试较真惯了,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亦是要赢的。

但他很快便发现,他高估了自己。

他自诩剑术师承名派,但梁徽那野蛮招数不知出处,不按常理出招,内力深厚,与他这人一般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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