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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60)

两全之策不一定有,缓和之计他可以做到。

梁徽接见南部将领,忙到时才歇了口气,张福海来禀:“皇上,风随宫派了人来问,可要一同用膳?”

梁徽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公主回宫随行人多口杂,他早几日已搬回了御书房。

祝知宜鲜少会主动邀他,他那清高性子做不来这等媚君邀宠之事,脑子里也根本没那个概念,基本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梁徽不主动去找他,他十天半个月不见自己一面也行。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梁徽下午被那些个阳奉阴违的老滑头气出的郁闷散大半,唇畔含着点笑,挺矜持地对张福海道:“那便去瞧瞧吧。”

张福海看了眼主子爷那翘得老高的眉梢:“哎,得嘞。

梁徽到时,汤刚热好。

“朕还以为清规要同公主叙旧,不便叨扰。”

“叙过了。”祝知宜请他上桌,布了茶汤,梁徽看着他那不甚娴熟的动作,挑了挑眉,“朕来吧。”

“还是臣来吧。”

梁徽瞭起眼,看着他,心头微跳,隐隐有种温水里的蛙忽然要跳起来的预感。

祝知宜平时不会拒绝他顺手的服侍和伺候,他好不容易让那么古板规矩的一个人潜移默化养成适应他的习惯。

梁徽轻讽地勾了勾唇角,长公主果真厉害,这才回来几天啊?

祝知宜下午被长公主那么一句“他捧着你你也找不着北”当头一敲,也觉得自己规矩越来越松散,尤其是夏露节后,与梁徽熟悉了许多,不知怎的,很多时候和场合便忘记了君臣之礼,梁徽这人好似有种莫名的魔力,总在不经意便叫他循守了十几年的纲常礼仪忘了个九霄云外。

私下倒也就罢了,被外人识破看穿总叫他觉得不妥。

此乃人臣大忌。

梁徽进门时的笑意褪去几分,淡淡道:“你既做不惯这些何必勉强,我来又有什么关系?”

祝知宜摇摇头:“人多口杂,人言可畏。”

梁徽没再说话,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点在桌子上。

祝知宜向来心里藏不住事,有话直说:“今日邀皇上来是有事想问。”

梁徽手指停下来:“南部兵权之事?”

“是。”谈及公事,祝知宜正经认真起来,公主走后他坐立难安忧思苦虑,苦思冥想总算小有所获,又查阅历朝旧典忽寻得佐证,原是数朝之前早已有番国用过此法,只是尚未推广延行就被改朝换代,也就不了了之,亦显有官籍记载。

祝知宜寻了佐证依据心安了些,埋头洋洋洒洒写了长篇折子,斟酌了许久忍不住同梁徽说,“皇上若是怕边将拥兵自重,仿南唐三越设节度使如何?将人、财、政分出去,只留兵权调度给将领。”总归还是那套制衡的法子,这是他能想到现下最衡平缓和的法子。

梁徽没说好与不好,只冷淡弯了弯唇角,轻轻柔柔道:“公主就这般迫不及待?”

祝知宜一怔,心知他误会,忙道:“不是一一”

梁徽打断他:“朕明明可以收权、夺权,何必只是限权?”一劳永逸不好么?

祝知宜马上道:“臣以为,现下断然夺权,定引起众将心生不满,易生事端。”撇开他和公主与师兄的私情,他也不赞成贸然的兵权更迭,梁徽手伸得太长太快,可没考虑到拿到手后自己抓不抓得稳,“且后继无力,朝中武将暂未有能担得起大任者,届时青黄不接,恐内忧外患,还是缓和衡平为上计。”

梁徽定定看着他,目光幽沉漆黑,仿佛要望到他眼里、心底去:“朕不动他们,可谁能保证,他们也不动朕?”

历朝武将趁皇帝式微之时趁火打劫兵变立藩的先例还少么?

多少功高震主的老将、大奖目中无主,视天子为无物,手上没有兵权的皇帝,别说调兵遣将,就连武将进京述职都皇帝都得看他们脸色。

且不说毫无交情基础的君王和重将是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即便是相识了数十载的君臣尚且彼此猜忌,梁徽又不是一般的生性多疑谨小慎微,怎能容许任何潜在的威胁潜伏高榻之畔。

有此良机还坐以待毙,那不是梁徽。

且这不仅仅是武系的问题,朝堂是一个整体,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武将是否受控决定皇帝在文臣那头的话语权,武将面前的废物,等于权臣面前的傀儡,梁徽绝不可能任自己沦落至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难堪局面。

他神情淡淡的,甚至还显得几分平静温和,唇边却有轻讽的笑意:“怎么?是清规给他们作担保么?”

祝知宜心头大跳!

这话太重了!僭越至极!

这种事谁能做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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