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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清如许(98)

祝知宜点点头,至少这一次梁徽没有对他说谎。

那他也没有对梁徽撒谎,他对梁徽真的没有一丝怨恨,或许……他只是感到有点惊讶——或许连梁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出于本能反应地做好了选择——即便最后也确实是这个结果。

从那时起他就己经在为祝知宜找脱身的退路了——峻岷峰山峦叠嶂,是唯一的突破口。

也就是说,从钟延提出条件的那一刻,他便已经下意识做好了决定。

祝知宜震惊于梁徽那种脱胎于血骨和本性中的果决取舍、趋利避害,也感到佩服和欣慰,或许有一点微乎其微的……失落,他必须承认,如果梁徽非要那么较真地问他的话。

他以为,梁徽至少会迟疑那么一下,虽然他们都明白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但是祝知宜觉得换做是他,或许在有人拿梁徽威胁他的时候,他已经做不到那么当机立断的警醒和反应。

梁徽反应得……太快了。

而祝知宜又太观察入微了。

但此些种种也不过是祝知宜的稍许好奇和讶异,不至于埋怨,更谈不上什么怨恨,祝知宜很少会埋怨怨恨什么,不怨天不尤人是他的本性。

何况,这本就是他想做的、他应该做的。

祝门家学自小教育祝知宜立心立命开万世太平,他自小到大兢兢业业,一刻不敢负先辈所望,存圣心、立仁德,为官为后,都不敢有一丝懈怠,这种事关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的关头,他更不可能当贪生怕死的逃兵。

那种与生俱来和自小耳濡目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告诉他,这就是他的本职和义务,去当人质就是他应该做的,当仁不让舍他其谁,理应如此。

他不欲深究这些,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深究,祝知宜努力跟自己说不用太在乎这些,人之常情。

可况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在家国动乱、苍生浮乱面前,任何个人那些细微朦胧的情绪感受都显得微不足道。

只是被梁徽问得太深、太真,他也把自己心中那点无足轻重的好奇和疑惑一并敞开问了罢了。

他这么告诉自己。

第67章 我们里应外合

且凭他对梁徽的了解,梁徽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如果梁徽想,其实有一百个说辞可以骗他,骗得他更心甘情愿、骗得他更死心塌,他完全可以等着自己“请缨”,虽然他主动请缨也不是因为这个。

但是如果这样,梁徽便可以连祝知宜那份感激和人情都赚尽,还算令人欣慰的是,对方没有把这最后一点情感都全盘算计。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这些在风雪呼啸动荡不安的战乱里都不重要了。

因为祝知宜明白,正是因为梁徽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杀伐绝情和果断机敏狠舍可以让他从冷宫弃子成为今日的九五之尊,或许还会是明日的九州霸主。

祝知宜“圣人”当惯了,他甚至会为自己这点微乎其微的“多想”、“在意”感到矫情和羞愧,不该这样的,这是不对的。

他刻意模糊、亲手抹平这显得有些难堪的失望和低落。

却不知道那根伤人的刺其实在城门关外就种下了,蛰伏在心底最柔软那一块肉上,生根发芽,等时移事迁再回头去望,它早已疯长成根深蒂固、难以逾越的心魔。

而此刻,他说服了自己,也说服梁徽。

“那臣没有问题了。”祝知宜看着他漂亮的野心勃勃的眼睛,“皇上,遵从你的内心,那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诚恳地说:“臣绝不会怨恨皇上,并且由衷为皇上的果断感到欣慰,皇上肯这般大局为重、杀伐决断,来日一定得偿所愿。”

祝知宜是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启程的,钟延不许带人入城关,梁徽派一支精锐影卫护送他,并再一次与他核对入关之后的对策——对于这一场人质交换,无论是钟延还是梁徽祝知宜都心知肚明。

谁都不可能真的像承诺中那样做,彼此都不过是在赌一个时间差罢了。

梁徽不可能真的放任他拐走祝知宜远走高飞并且永不派兵追击,钟延也不可能在接到祝知宜之后就真的放弃那根作为最后救命符的火线。

他们赌的是兵荒马乱里那点微乎其微玄而又玄的天时地利——梁徽要在钟延劫持祝知宜出境之前把城关内所有的火筒暗器排查拆除。

钟延赌的是他能在梁徽在做完这一切之前离开大梁,并且去到一个梁徽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带着祝知宜。

祝知宜只是一个倒计时的沙漏,赛跑从他入关那一刻开始。

城关内的境况情形他们一无所知,对方会带多少人、有没有密道、打算去往哪个方向、是否已经同异国接洽……甚至祝知宜的内力和剑法与钟延不是一个量级,只能见机行事以智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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