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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祸(69)

傅元承身披斗篷站在前厅门外,面上一片冷戾:“把她找回来。”

最前头的就是玉意, 跪下的身影也是笔直。她知道, 面前的男子已是当今圣上,掌握天下的主子, 那逃出去的女子终究柔弱, 跑不远, 可还是想着她或许能逃出去。

傅元承大步出去,眼睛眯了下。

一直跟随的庞稷不敢言语, 只能吩咐人去寻找。此时, 他也矛盾起来, 蔚茵如果真的消失,傅元承会做出什么疯事?两年的辅佐,他清楚这位主子可怕的内里。

到处是鞭炮声,这种情形下,蒙獒根本用不上。

傅元承边走边笑, 原来她还是会走,在他面前装成乖巧顺从,利用他心里对她的那丝不忍。凭着她自以为的聪明,从这宅里逃脱,像汉安时那般。

他怎么就相信她了?

立在风雪中,天空中的烟花映着傅元承的脸, 忽明忽暗。

“你跑哪儿呢?”他勾下嘴角, “我是想带你回家,一起过节的。”

新旧交替,他已经到了权力的顶峰, 也想着和她走向新的开始。给她最好的,抛去以前的龃龉。

“主人,找到了。”庞稷跑过来。

傅元承微垂下头,手里攥紧珠串,随后大步往前。

他知道她跑不掉,别说出城门,就是能跑出这一片区域都不可能。他养的金丝雀早就没了翅膀,不会明白外面有多难,她寻不到路,又不敢随意找原先的亲人求助……

根本没有路让她走,而他让她妥协的法子很多。

傅元承是这样想的看,他会抓她回去,进了宫强内就再也跑不掉。他与她之间,他永远是主宰的那一方。

可站在永安河畔时,风雪刮着他的斗篷,第一次,他觉得冬日的严寒那样冷,冷得将胸腔里的怒火冻住。

临江塔,因为年节的缘故挂满了灯盏,映着栏杆后的身影。她摇摇晃晃的前行,红色的衣裳飘舞,血一样刺目。

“主人,是否让人上去?”庞稷问。

傅元承不语,独自一人朝着塔走去,目光紧锁着那抹身影,生怕下一瞬就被风雪卷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不顾天子之尊跑起来,皂靴踩在雪中,留下仓促的脚印。

“阿莹!”他站在塔下,对她呼唤着。

鞭炮声没有淹没他的声音,塔上的身影一顿,随后手扶着栏杆垂下头来看他,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傅元承忍不住抬高手,脚步往前一迈:“你别动,站好了,我来接你。”

他看到了她手里的酒壶,怕她一脚踩滑摔下来。

蔚茵呼出一口气,面颊微微带红,手指搭着木栏。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从高处看傅元承,有些模糊。

“别上来!”她冲着他喊,歇斯底里的拒绝。

傅元承顿住,袖下双手成拳,青筋暴起:“你喝多了,跟我回去。”

如果他现在在她身旁,肯定毫不犹豫将她捆绑起来,然而不可能,两人间高低隔了太多,他已经控制不住她。

蔚茵噗嗤笑出声,摇摇手里酒壶,继续往上爬,视线扫过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些侍卫。

已经是最后一层了,一点点的地方,栏杆也很短,台子上落满了雪,滑不溜秋。

傅元承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让人冲上去:“阿莹听话,快下来,今日年节,我说过带你回家的。”

他劝着,声音温和却又染上微颤,那张一直掩藏很好的脸撕开裂缝,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回家?”蔚茵笑起来,软软的嗓音带着悲戚,随后摁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陛下,是在叫臣妇?”

她浑身发抖,手一松,那把酒壶脱手而出,在风雪中坠落。

“啪”,瓷片在傅元承脚边散开,崩进雪里,溅到了他斗篷的一角。

他怔住,细长的眼睛泛红。四个月了,他以为的重新开始只是他以为,想留住的那些终究是虚幻,给她编织的网已经被她挣开,满目疮痍,破碎不堪。

她找回了记忆,知道了过往,那些以前所做的再无法遮掩,明晃晃摆在那儿。

她不会下来,她即便爬上一条死路也要逃离,她恨他!

傅元承双肩绷紧,面色灰败难看,抿紧的薄唇难掩狠戾。

原来,这三个月平静的美好,只是他骗来的,还妄想着会继续下去……

“跟我回去!”他的发被扬起,再次看去她。

蔚茵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泪痕,仰头望去远方:“哪有什么家?我不过是陛下的战利品,折断翅膀的笼雀!”

是啊,他从来不是什么恩人,他想套住她,因为心里的那份偏执,宅子,手镯,蛊药……这就是他给她的。自始至终,她何曾欠过他什么?没有,她不欠他的。

她抬脚踩上栏杆,累赘的衣裳绊了一下,差点儿一头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