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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祸(7)

蔚茵跪坐在竹席上,身子端正,自小良好的教养让她时刻保持自己的姿态仪容:“天凉了,阿渝的喘鸣症容易犯,尤其京城天干,怕是又要受罪。”

“小公子有陈夫人照顾,不会有事。”槐妈妈接话道。

蔚茵点头,还好有疼爱他们的姑母。

她端起瓷碗送到唇边,嘴角一抿吮了一口,甜蜜在口中蔓延,给了喉咙些许滋润。

“妈妈,若是侯府获罪,府里的人会如何?”

槐妈妈一怔,跪坐去蔚茵身后:“太夫人不是说夫人不算穆家人,应当扯不上你的。”

蔚茵摇头,嘴角浅浅一抿:“太子那本名册上记了我的名字,必然是逃不开的。”

“这可如何是好?”槐妈妈忍不住垂泪,蜷起手指拭着眼角。

蔚茵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空,心中泛起悲哀。当朝律法严苛,天子最忌讳犯上作乱者,男丁怕是轻则流放,重则处斩。

至于女眷,下场可能是生不如死。

她不想要那样的下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况且还在父母坟前起过誓,要将阿弟抚养长大,看他娶妻生子,成为蔚家家主。

可是看眼前的形势,侯府最多只能撑两三日,只待宫里列出各项罪名。不然,身为太子的傅元承怎能亲自前来?

“我想去太夫人那边。”蔚茵回过身,眼神清明。

“这?”槐妈妈指指紧闭的院门,“咱们出不去啊。”

蔚茵双手往膝盖上一放,轻盈站起:“妈妈,一会儿你去炖一盅雪梨银耳汤。”

没用多少时候,一盅清香软糯的汤羹做好,端正摆在红木托盘上。

蔚茵端着托盘,手腕上隐隐带着昨晚的攥痕,索性套上一串红珊瑚珠遮掩。

她打开院门,一提裙角迈步出了垂花门,还不待站稳,就见两把银枪指到她面前,尖利枪头被雨水洗出寒光。

“太子有令,不准出去。”守卫冷冰冰撂下一句话,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娇娘子就客气两分。

蔚茵吸了口气,眼睫被雨丝润湿分外卷翘:“我去为太夫人送清肺汤,她咳症犯了。”

“不行不行,快回去!”

“吵什么?”雨中大踏步走来一个大高个儿,一声深灰色劲装,显得人孔武有力。正是昨夜那位叫庞稷的人。

守卫忙收起银枪,对着来人恭敬叫了声:“庞统领,她非嚷着要去太夫人那儿。”

庞稷拧眉,一双虎目看去垂花门下女子,粗着嗓门:“夫人回去,别让咱们为难。”

说完转身就走。

“统领。”蔚茵喊了声,“太夫人年纪大了,最近吃不好睡不下,昨夜更是晕倒,请你体谅一下。”

庞稷回头看看,目光落在红木托盘上。昨夜太夫人晕倒所有人都知道,封了府邸之后,那寿安院也没再进去人,如今这般形势,一个老人家怕也成不了多久了。

见庞稷不语,蔚茵赶紧又道:“只是送一盅汤羹,统领觉得不妥,可以让人跟着。”

“送去就回来。”庞稷也不再为难。

如此,蔚茵自己去了寿安院,身后几步远跟着一个守卫。

雨不大,进去时只沾湿了肩头。

想来是太夫人还有些分量,院里安排了三个婆子。

蔚茵进去房中,太夫人坐在床上,腿上搭了一条薄毯,佝偻在昏暗中。

“茵娘来了。”太夫人动了动,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蔚茵坐过去,将汤盅放在一旁桌上:“槐妈妈熬了银耳羹,太夫人喝些。”

太夫人点头,随后往外间看了眼,就见着一个婆子探着脑袋往里看:“瞧,这厢就开始盯着了。也不怪她们,人都想要有条后路不是?”

“往日,侯府待这些人也不薄。”蔚茵道,方才进门时就见到东西厢房乱的很,怕是被人翻找过。

太夫人笑笑:“所以啊茵娘,呈去宫中的罪状只会越来越多,府里的那些反骨之人在将功折罪呢。”

大抵墙倒众人推便是如此罢。

“她们在翻找的时候,我也在想你的事,”太夫人看着那盅汤羹,眼中有着欣慰,“你别怕,为了自己闯出去。”

蔚茵双手绞在一起,眸中泛光:“我会的。”

“这就好,”太夫人松快许多,又叮嘱道,“别再过来这边,免得惹人眼。”

蔚茵点头,还有那守卫在外头等着,她不能久留便起身离开。

太夫人伸手拉住蔚茵小臂,叹了一声:“你祖母把你交给我,我就该将你护得周全,以后好好地。”

“太夫人。”蔚茵眼眶发酸,重重点头。

太夫人长舒口气,对着外面道了声:“给二少夫人准备伞。”

依然是侯府太夫人该有的气势,出口的话不容置疑。那偷奸耍滑的婆子只能从隔间里找出一柄花伞,送去蔚茵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