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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时(3)

作者: 梁韫 阅读记录

她想,她的世界大抵就如这污巷。

心不甘,走不出。

那就干脆不走了。

蹲着也不见得不是另一种‘留得青山在’。

可,随着几声鞋底轻蹭在湿地上的声响,踏破周遭的苔藓脏污,一双洁白如新的白色板鞋映入时温眸中。

时温没抬头,眼角挂着泪,却猛然听到头顶上响起一句沉声。

他说,“站起来。”

-

这是时温第一次见,环境脏差、人鬼各聚的学校街。

街中央一排绿色垃圾桶林立,仍提醒不到随心所欲的人们。垃圾桶里满的满空的空,再满也满不过垃圾桶下和街道中央的果皮纸壳。

每走一步都要提前设想路线,像在躲避地雷。

头顶霓虹灯牌亮起五光十色,打在路面经过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社会男女身上,竟不知是灯更亮还是头更显。

在一众防水布破角垂掉,LED灯管断接不明无人修葺的铺面中,面前这家奶茶店已然算得上装修高档。

时温不禁回想起过去她在江北的十几年里,每日走出音乐舒缓环境高雅的餐厅酒店,迈进金碧辉煌彻夜不熄的酒吧夜店。

还从未见过这种地方。

好在她有个优点,无论是对环境还是对人的接受度都很高,没有那些‘名媛’身上所谓的公主病。

故而能在奶茶店店员一水儿“老板好”的恭敬里,和满散烟熏火燎白雾的‘隽哥来了’的奉承中,毫不在意的拎着二锅头瓶子跟贺承隽迈上通向二楼的阶梯。

这也是时温第一次见,开在奶茶店楼上的台球厅。

经过方才街中一众环境难言、气味难掩的店面,时温已经对贺承隽口中的台球厅不抱任何希望。

却在真正看到时,还是松了口气。

不到十张的球桌零星摆放在厅中,每张台中央都吊着盏明灯,四周摆了些简约大气的沙发供人休息,旁边立有竖排球杆架。

简略看去每个台旁都有人,或是两个相约来打球放松的学生,或是一群拉帮结派,怀里搂着女人和旁人侃天的社会青年。

但看到从楼梯口处上来的贺承隽,或高或低都放下手头的事儿向他打了句招呼。

“隽哥”、“隽哥好”、“隽哥今天来的挺晚”等,诸如此类。

随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在她身上。

女人的嫉妒不善,男人的垂涎打量,十几二十岁的少年少女哪懂隐藏情绪,心里想什么都明晃晃放在脸上眼中。

时温一律当作没看见,心无旁骛地跟着轻向他们点了点头的贺承隽,走向唯一一个没亮灯、被柱子隔开隐匿,靠在窗边能将底下学校街的环境人潮一览无余的球台。

无疑是这里最好的一个台。

眼看贺承隽举臂将灯管按明,照亮绿色台面上整齐呈三角状摆放的桌球后,转身就要走。

时温立马将还剩四分之一的二锅头酒瓶撂在窗边,弯身捡了根球杆,举直延到贺承隽身边,“你陪我打。”

贺承隽本就隐晦的眸子沉下,回视她的眼里荡满不知名情绪。

看样子大概是想转头凶她的,却又不知道为何将口中捻了的话咽下。

“一个人没法儿打。”

时温趁机将球杆又往前顶了顶,不断磨蹭在贺承隽手边,像是在撒娇。

贺承隽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掩下狼眸中的暗沉,虚抬手握住那根细长球杆。

没说话,但意思明了。

时温红唇微翘,动作格外自然的将垂在脸颊的黑发勾到耳后,露出一只白皙圆润的耳朵来。

也没再与贺承隽多说什么,径直走到白球正前方,弯身伸手,架球杆。

“啪——”

手腕只稍一用力,聚成三角形的桌球便应声四散,各自停落。

看四个袋口处聚集不少花球,花14笔直落袋,贺承隽垂下的眸里难得染上些兴味。

接下来时温换位击打,依次将袋口处的花球全部打进,到最后一杆失手,桌上除了一个未进的实球,只剩花11和黑8。

时温眼梢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带动脖颈处优越线条,示意贺承隽接上。

贺承隽轻挑了唇,嘴角仍咬着那支在巷里未点燃的烟,看都不看台面布局一眼便弯身。

三分钟不到,绿色球桌上仅剩孤零零一个花11。

贺承隽将球杆放回杆架,与远去的背影一同给靠窗望着球台发呆的时温留了句:

“记得结账。”

第2章 像场梦 她既想与他认识,又不想与他认……

布谷鸟鸣,柳枝冒芽,窗外一片晴空好。

清晨六点不到,时温按时从床上惊醒,照例眼神涣散的盯着白色天花板叹了口气,阖眼偏头。

每当太阳升起,她就如月亮重新隐匿于黑暗,要逼自己坚强面对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