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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沉沙(57)

作者: 榉木无青 阅读记录

何况他现在还算是个“死人”,要是被发现了,又算怎么回事呢?

可是他也知道劝不动。

项飞白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嘱咐余沙在屋里待一会,自己又出门安排去了。

看他走了,余沙周身的气才稍微收敛一点。

和项飞白做朋友就这点好,你要他帮忙的事,从不过问究竟是为什么。事后也再也不提这旧账,权当没这回事一样。

他们俩算起来也是许多年交情。金盏阁还是长老院说了算的那些年里,外门弟子从来是当半个仆人用的,武艺再高,再聪慧,也没什么用。撑破天也就是个外院管事的,连个内院的账房先生都不如。

项飞白当时年纪也不大,是被家里父母卖了的,因为家底清白,读过书认识字,又生的一副清朗的相貌,就入了阁做个小弟子。不过命不太好,分管他的外院师傅脾性大又爱折磨人。他好好的皮相进来,没几个月就不成人形。

倒也不是什么下三路的折磨,就是些什么冬日里穿湿透的鞋站规矩,饭里掺沙粒这样的事。不要人命,也不让人一次性就羞辱难当,就这么细水长流地折磨人。

项飞白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遇上了在找伴读的余沙。余沙那时在金盏阁的日子也不算好过。他是个挂名的少爷,幼年丢失,过了两年多地狱里的日子。好容易找回来,父母又都死了,难免受些欺负。不知是不是看项飞白这样子勾起什么回忆还是痛楚了,直接点了他的名去伴读。

后来处久了,也问清楚项飞白那师傅到底什么情况之后,余沙又找了些由头,给那师傅派了几个难做的差事,慢慢那人就边缘化了,最后逮到了些吃拿卡要的错处,给赶了出去。

这师傅最后什么下场,余沙从来没问过。就跟项飞白此刻也没问余沙到底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见关澜一样。

旁人都说项堂主给金盏阁这么卖命是记着恩情,当事的两个人却都知道不是。

没什么恩情,不过是同病相怜。

第三十章

夜又深了。

漓江这几日,夜晚都不太安宁,总是让人感觉暗流涌动。

兴许是风雨欲来吧。

余沙抱着个装着不少东西的箱奁,顺着连廊,往湖心小筑走。

时间太仓促,项飞白只能给勉强上了点粉末,就着他原本的那张假脸再改了改容貌,借着夜色遮掩才没露馅。

湖心小筑此刻已经灭了灯,一层白日里打开的门窗也都关着。余沙顺着湖心小筑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临水的门房,正好卡着四周望楼的视角。略敲了敲门之后,门内亮起一个光源,有侍女捧着油灯走近,隔着门问话。

“什么人,这里都睡下了。”

这声音是他原来屋子里的大侍女,叫绿江,余沙心下稍安,开口。

“项堂主打发来的,说是给关公子送些衣物用具,因前面有事,就耽搁了。”他哑着声音说。

许是余望陵今日不住在这里了,绿江问了这么一句,竟然也开了门。半嗔地看他一眼,埋怨道:“也不早些来。”

余沙微微低着头,箱奁累的高,正好挡住人,又是黑暗环境,也看不清他长相,只说:“如今阁里忙,多担待些吧。”

“这又不比别处。”绿江本只是嗔怪,这下竟然点着了真火:“怎么阁主去了,你们也开始作践起人来了?他还留着一屋子东西呢!要么你去现在这位主子那求个明典,是不是这屋子里摆设物件都能打发那街市上的乞丐?随随便便让个人住进来就罢了,这些一应的用具也不快些送来,难道拿阁主用过的给他?”

余沙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无奈,这丫头就属于那种愚忠愚得有些不要命的。他都“死”了月余了,她还一口一个阁主。这么看余望陵真是心宽似海,竟然没怎么样她。

饶是这般感慨,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余沙开口:“您也别拿我们撒气,我们这些外院办事的也就是听命罢了。”

“行了,你跟我这装什么委屈。”绿江极不耐烦地打断他:“有苦自去找你主子去哭,当湖心小筑是什么地方。”

说罢,她接过那不轻的箱奁。看都没看余沙,就把门给关上了。

余沙还紧张半天,虽然让项飞白用衣服更改了下身形身高。但是这些侍女伺候他太久,保不齐就能认出来。这下没看他身形就关了门,倒是正中他下怀。

湖心小筑在整个金盏阁建筑群里是被割裂出来的,一面入水,三面都是广场,出入往来尽收眼底。

然而只要过了进出这一关,拐到这临水的死角来,还是有办法躲过望台的监视的。

这世上不会有比余沙还熟悉湖心小筑的人了,他借着死角,踩着每层的檐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四楼的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