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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192)

方储没回头,静了一会儿应道:“是的吧。”

“它开过花、结过果么?”宁怀衫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宅院里生活过数十年,每日抬头就能看见这棵树,却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以至于这会儿努力回想起来,甚至不敢确定这树有没有开过花,有没有落过叶。

他以为是自己粗枝大叶,没注意。谁知他问完之后,却迟迟没有听到方储回答。

宁怀衫一贯直来直去,立刻道:“你以前有事没事就看着院里发呆,就像现在这样。不会答不上来吧?”

方储:“……”

宁怀衫嘲笑道:“哎,看得跟真的一样,原来同我半斤八两啊?那城主每回说我心眼粗,我可真是冤死了!”

在宁怀衫的印象里,这棵树好像确实是数十年如一日,没有过什么变化。

“应该没开过花,这么大一棵树若是开花,一定很惹眼。”宁怀衫咕哝着,忽然一惊。

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多作联想,毕竟区区一棵树而已……

这种参天之木在别处可能还会惹人多看几眼,在照夜城却一点儿也不稀奇。照夜城邪魔聚集,那些邪魔的宅院、洞府一个比一个不守城规。

别说是院子里有一棵大树了,甚至有些邪魔的洞府本身就是一棵树——说是受不了地气,放着屋子不住,原地立了一棵树,在枝桠间做了个巨大的巢,整日就住在巢里,脚不沾地。

一切怪人怪事在照夜城都会变得稀松平常,没人会觉得一棵树有什么值得深想的。

但如今的宁怀衫不一样了。

他在封家那座高塔里,见过他家城主身前出现的神木虚影。

有那神木虚影在前,他再看院里这棵树就不一样了,总觉得这棵树跟那棵神木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拱了一下手肘,想跟方储悄悄讨论讨论,却一肘子拱在门上:“嘶——”

方储转头看他。

宁怀衫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走神了。我就是在想啊,你说这树会不会……”

方储静静地听着,似乎对这棵树有着无限耐心。

但宁怀衫话没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乱想的。”

封家高塔里出现的神木,仅仅是一道虚影就光华灿烂,叫人全然移不开眼,天然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仙气和神性。但院里这棵……唔。

他细想一番,笃定这树确实从来没开过花,也没结过果,甚至没有枯萎落叶的时候,好像无论何时抬头看,它总是那副郁郁葱葱的模样,就像山野里会有的常青树,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如一日,顶多冬天会积一些雪。

正因为每次看它都是老样子,才从没有引起过任何惊奇。

他对这树的唯一印象,就是明明华盖如亭却死气沉沉,从来没有鸟雀会落在上面,所以才得名“雀不落”。

这跟神木虚影相差甚远,完全是两种模样。

宁怀衫正在脑子里胡乱猜着、又胡乱推翻,忽然听见方储道:“你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有什么弄不清的,回头去问城主不就行了。”

宁怀衫下意识道:“问城主有什么用,他进了一趟苍琅北域,什么事都忘光了。现在对雀不落还没咱俩熟呢,还问他,说不定他要反过来问咱——”

“俩”字没出口,他忽然刹住了话音,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猛地一紧!

不对啊!

宁怀衫脑中雷霆轰落——乌行雪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点他跟方储再清楚不过。方储怎么可能会说出“去问城主”这种话?!

他猛地抬了眼,眸光穿过门缝看向外面的人。

***

那一刻,门外的“方储”也是若有所思。他听见方储那句“城主什么事都忘光了,对雀不落还没咱俩熟”,眼眸极轻地眯了一下。

在他若有所思的时候,照夜城那座“礼”宅的主人忽然有了动静。

封薛礼原本正不紧不慢地在“弟子堂”里点灯,三十多盏精巧的笼烛将弟子堂照得光明彻亮。点到最后一盏灯时,他动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直起身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提着灯便朝门外走。

笑狐一愣,连忙闪身跟上,问道:“少爷,这是?”

封薛礼道:“出门。”

笑狐:“去哪儿?”

封薛礼:“雀不落。”

笑狐一愣,不解道:“先前少爷不是说,不用去雀不落,那边自然有人看着?”

封薛礼:“是啊。”

笑狐:“所以现在是——”

“礼”宅大门在封薛礼脚前无声洞开,他提着灯迈过门槛,一瞬间便融进照夜城的雾里,朝雀不落的方向去了。唯有声音平静地落在笑狐耳里:“正是有人看着,才知道是时候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