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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264)

笑狐看见他动了一下唇,声音几不可闻:“你说……谁?”

笑狐欲答,但想起方才花信的传音,又将话咽了回去。

于是在云骇眼里,他只是步子顿了一下便攻杀上前,抽了双刀欲斩经幡,像个急急赶来的帮手。

而笑狐又长了一张雷打不动的笑面,看起来颇有一番算计在心,就连刚才那声“明无仙首”仿佛也只是故意为之,为了让人分神而已。

只是……

云骇眼里的震惊未消,心脏猛然砸了一下之后便是无尽的狂跳,那是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他真的慌了一下似的。

可是慌什么呢?

明无仙首此时应该正端坐在灵台十二峰的最顶上,身边环绕着那些刻板规矩、小老头子似的仙使、仙童。

至于眼前这个将要被经幡绞杀的人,虽然身形一样板正,带着仙门之风,但他周身都散着邪魔之息,大片的花枝纹绣从肩颈一直蔓到半边脸侧,显得不伦不类、鬼气森然。

这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找不到半分联系。

就在云骇分神的那一瞬间,被经幡缠裹绞杀的人似乎找到了破绽,反手便是一记回招。

霎时,数十道经幡同时响起了裂帛声!

云骇面容一紧,心道果然……

这一记回招证实了所有——那声“明无仙首”就一道诡计,让他分心露出破绽而已。

经幡撕裂之下,那个差点被绞杀的人在交错的幡影中露出面容。他虚弱极了,却露出了一抹笑。

那笑在这一刻带着嘲弄之意,似乎在说“仙首的名号威力不减,居然真能骗到你”。

就是这个笑,让云骇确认自己被摆了一道。

因为明无花信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云骇满心思绪登时烟消云散。

他面色一凛,一手挽过所有正在撕裂的经幡,一手悍然出招。

凌厉的身形如疾光闪电,从白色的经幡中一梭而过。

***

一切仿佛隔着生死轮回形成了一个圆……

花信肩背砸地,看着那道青衫长影带着杀招直贯下来时,心想,这一幕同数百年前的大悲谷还真有几分相似。

原来当年云骇眼里所见,就是这样的场景——

亲眼看着他负剑而下,穿过邪魔满身的黑雾,握着剑柄狠钉过来。

只是当年云骇被一剑钉穿时是笑着的。而如今,他却笑不出来。

他总听那位爱徒抱怨“博仙首一笑着实不易,当真难倒我了”,他始终颇有不解,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确实不易。

难为你了……

他看着云骇从高处到咫尺,双眸却一眨不眨。

被杀招轰散灵识时,花信抬了一下手。

那只手碰到云骇背上的那一刻,灵识散如飞尘。

***

云骇被飞尘迷了一下眼。

他合了眸再睁开,身下的泥石地面已然空了,那个布阵之人不见踪影。

这是死了还是逃了?

……

云骇有些茫然,他怔忪良久才站起身来。

数十道白色经幡成了碎帛,在方才杀招的冲击之下推到了极高处,又慢慢飘落下来。

云骇就站在那其中。

明明是接了传书,敬守职责来大悲谷除祸的。明明对付的是邪魔,但他却忽然陷入了空落落的茫然里。

他四下环看一圈,忽然没了追找的兴致,一言不发拆了藤蔓毁了邪阵。

那藤蔓被他亲手连根拔起时,他的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一下,那极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他抓着藤蔓,看着那上面盛放的花枝顷刻皱缩、枯萎,耷拉零落,与泥石混为一色,只觉得自己的仙力也被抽离了一股似的。

他蹙眉良久,掏了一封符书,凭空抓了笔在上面写划:「我在大悲谷碰到了一些异事,想求教一二,不知仙首在灵台还是在宫府?」

他将符书散出去,顷刻就收到了回音。

他将符书展开,上面是花信熟悉的字迹,写着:「灵台,正当无事,有何异动?」

云骇神色松下来。

他提笔回了一句:「碰到一个十分古怪的邪魔,说来话长,回去讲与你听。」

他散了符书,不想再在这大悲谷底多留一刻,连狼藉都没清,便一个掠身离开了。

***

萧复暄和乌行雪赶到大悲谷,跃进地底仙墓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行雪朝长谷深处掠去时,低声道:“我猜又是将将晚了一步。”

尽管有所预料,但当他们落到最深处,看到满地狼藉时,脸色依然沉了下来。

乌行雪环扫四周,道:“封家如此,大悲谷亦是如此,上面那位算得精准,时间也总掐得正好,不早不晚,永远只差一步。”

这种永远只错失一步的感觉,与其说是戏耍,不如说是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