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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上仙三百年(284)

倘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手里却有一个雕像用他自己的声音引他去某个地方,以他的脾性,只会觉得有人找死给他使诈吧。

乌行雪想了想那番场景,又笑了好一会儿。

但过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般顿了一下。他思索片刻,忽然勾了萧复暄的手,将他拉得近了一些:“等等……”

萧复暄:“?”

乌行雪道:“我上回问你,既然当年我在仙都的所有都被抹杀了,你是如何想起来的。你说是因为仙都崩毁,天道不在这处人间,所以抹杀的效力便散了。”

“……嗯。”

“还嗯,听你方才所说,分明在仙都崩毁之前就想起来了。”

乌行雪眯了眼,侧头咬了他一下。

他太知道萧复暄的脾性了,但凡这样掩过去的,都是不想让他知道实情,怕他难过或是担心的。

所以他咬着萧复暄,却还是没舍得用力。

过了片刻他撤让开来,问道:“所以……你是做了什么才想起来的?”

他眸光扫向萧复暄的各处要穴,气劲顺着相勾连的手指朝萧复暄身上反探过去,似乎想看看有没有隐藏起来的伤或是旁的什么。

萧复暄命门全敞,不带丝毫阻碍和防备,任由他查探。一边抬手拨了拨他的眼睫,嗓音温温沉沉:“没那么糟。”

乌行雪确定他各处没有明显的伤,也没有找到什么不可逆转的损耗。这才松了一口气,忧色稍缓,道:“那是什么?”

萧复暄静默片刻,道:“诘问。”

乌行雪的呼吸滞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诘问?”

萧复暄应了一声:“嗯。”

当年他在人间认出易容的乌行雪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

他不知道那个魔头有何来历,为何会成为照夜城主,又为何有比世间任何人都重的邪魔之气。他不知道对方手里沾过多少血,真正杀过多少人。

他也不明白,为何每次看见那个魔头,自己都会屡屡破例又屡屡心疼。

那种矛盾大概就在于……他所听闻的魔头乌行雪和他亲眼所见到的乌行雪,常常不像是同一个人。

万幸,他一贯不会妄信传闻。哪怕天诏他都保留一分猜疑,更何况人间流言。

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所以那之后的几十年里,他为了那个魔头,犯了仙魔之间的诸多禁忌。

他们在人间各处相遇。他同对方喝过同一壶酒、望过同一轮月、走过同一条街市、看过同一树花。

他进过照夜城,进过雀不落,接过吻也度过劫期……

不止一次。

越到后来他越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弄丢了或是遗忘了。

那些年里,他正因为人间陡然四起的邪魔祸乱以及相悖的天诏,对灵台天道质疑渐深。

而这世间能对他的记忆和过往干涉至此的,屈指可数,思来想去,也只有灵台天道。

可天道的有意干涉,并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萧复暄其实试过不止一种办法。

都说人在将死之时,会想起许多事。他曾试着摘过丧钉,让灵魄由聚到散,想借着最接近亡魂的瞬间想起一些事,但未能有结果。

后来,他想到了诘问。

说来依然是“天意弄人”,那一日不早不晚,刚巧是清河的最后一年。

清河末年末天,天宿上仙去了一趟苍琅北域,借着苍琅北域里无数邪魔残留下的邪气混淆,以一柄长剑钉身诘问了自己。

他在诘问里看到了这一生所有,也由此记起所有。他在想起所爱之人曾为灵王的那一刻,听闻了仙都混战的消息。

他掩下所有痕迹,拔剑赶去。

那天于他而言,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同乌行雪的郑重相遇。

只是相遇即别离。

第112章 唯一

“萧复暄——”乌行雪嗓音干涩, 蓦地滞顿了一下,“这叫没那么糟?”

“诘问是冲着邪魔去的,你冲着你自己?”他唇间苍白无色, 神情却沉了下来。

曾经照夜城的大小邪魔都说过, 城主生气的时候也会笑, 倘若他连半点笑意都没有了,那就真的无人敢近身了。

但萧复暄却毫厘未撤。

他抬手摁着乌行雪的眉心, 说:“别皱眉。”

乌行雪还欲开口。

萧复暄沉声说道:“当年去照夜城找你,你就常皱眉。”

乌行雪:“……”

那些年仙魔相别,他不想邪魔本性展露在萧复暄眼下。便常挂着厌弃之色说些反话, 想激对方离开。

如今再提起来, 他又会想起萧复暄孤身站在照夜城外的样子。

心疼和心软瞬间占了上风, 这气就生不下去了。

但魔头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