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见上仙三百年(91)

乌行雪想到了棺液——

民间有些地方为了保证死去的人尸身不腐,常会问仙门要一些特制的药汁,灌注于棺椁中。

乌行雪脸上登时没了表情。

他朝四周一瞥,看见那尸人腰间居然还有一柄佩剑。

于是他松开掐着对方脖颈的手,抽了那把剑站起来。

那尸人正欲趁机挣扎起身,就被剑尖抵住了额心。

“我让你起来了吗?”乌行雪问。

他语气从未有过凶恶之感,总是轻轻巧巧像在跟人聊些闲话。但那股杀意却从未撤离。以至于剑下的尸人不敢动,桌边的掌柜也不敢动。

“掌柜的,把那干净布巾递给我。”乌行雪说。

掌柜耷拉着硕大的眼袋,一脸畏惧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够到布巾,隔着一步多远递过来。

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就那么看着乌行雪接了布巾擦着手指。

他见对方擦着擦着便没了动作,垂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两只手腕筋骨匀长,干干净净,没沾一点脏东西,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掌柜心想。

更可怕的是,他看着看着还皱起了眉,确实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掌柜又小心地缩了缩身子。

外人自然不知,正是因为两只手腕都空无一物,乌行雪才皱起了眉。

上一回在花家,萧复暄灵神离体独自去办事时在他手腕上系了丝线和铃铛。

他轻扯了几下,对方便回来了。

这回连能叫人的铃铛都没有,整个客店里又探不到任何萧复暄的气息。

他去哪儿了?

乌行雪把布巾丢回桌上,抬头盯向掌柜。

掌柜被他看得头皮一麻,背后凉气直窜。正要摆手解释,却听见乌行雪问他:“萧复暄呢。”

掌柜一愣,几乎没听清:“啊?谁?”

方才电光火石间,他脑中闪过许多乌行雪可能会问的事情——

地上这尸人是怎么回事?为何半夜出现在我房里?!你又为何会趴在窗边?你们如此这般,欲行何事?

任何一个半夜遭险的人最想问的总是这些问题,偏偏乌行雪问了最不相干的一句。

“我问。”乌行雪轻声道,“同我一道来的那个人呢,你看见了么?”

掌柜摇了一下头。

就见乌行雪脸色瞬间冷下去。

他不带表情时,微垂的眼尾便满是厌弃感,那股始终未收的杀意更盛了。

掌柜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喉咙滑动着,咽了咽唾沫:“我……我真没看见。”

“你不是趴在窗外窥着么?”乌行雪声音更轻了。

“我、我、我是刚刚才上来的,我上来时,我上来时……”掌柜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语无伦次道:“我上来没一会儿,就听见你说‘我在你后面’,接着……接着发生了何事,你都该知道了。”

乌行雪听了,脸色更不好看:“你说了我就信么?”

掌柜急了:“都是真话!真话!若是有一句虚言,我、我天打雷劈!”

乌行雪倒不是不信他这句话。

他其实在开口问之前就能猜到是这个结果——这掌柜稍一吓唬便是这副怂样,怎么看都不可能奈何得了一位上仙。

所以萧复暄的消失跟他应当没有关系。

乌行雪猜得到。

他只是找不到人,心下烦躁而已。

“那你呢?”他反手握剑,一剑钉下去——

尸人猛地闭眼,只觉得剑锋堪堪蹭着头皮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裂开了一道细长口子。若是他还活着,一定有汩汩血液顺着长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不会死,却能骇得人涕泪泗流。

“你又是什么东西?何时来的房里,屋里另一个人呢?”乌行雪半蹲下来。

尸人死白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他,张了张口,又紧紧抿住了唇。然后摇了摇头。

乌行雪却看得眉心一皱。

他拇指食指捏住尸人脸颊两侧,猛一发力。

就听咔咔两声,尸人紧绷下颔骨松了一些,嘴巴自然张开,像豁开的山洞——

他有两排细密的牙,却没有舌头。

乌行雪又顺着摁下来,发现他喉骨底下有一块突起,摸着硌手,似乎那里面还封了一颗钉。

又是无舌,又是封钉,恐怕就是这样才无法说话。

若是萧复暄在,定有办法让这尸人无舌也能开口。

可他就是不在。

乌行雪烦意更甚,随手拿了一杯茶,泼在尸人手边,低声道:“写。”

那尸人却手指发颤,在茶水痕迹间无意义地划着重复的动作。

“这东西,他……他答不出话的。”掌柜的没忍住,在旁边补了一句。

“那你能答出什么来?”乌行雪头也不抬道:“先前有人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