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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杀猪佬!(192)

作者: 凉容 阅读记录

燕赤城将手放在凹凸不平的土坑中,一阵痒意从指尖传上来,就像抠挖一道未愈的伤疤——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这里本该有他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的掰去了,空洞洞地流血,只有谢秋石能让它闭合,但谢秋石从不让它痊愈,它永远在他心上结痂生痒。

“唔……”

一阵细弱的哽咽打破了沉静,随即“噗嗤”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燕赤城知道这是谢秋石又被魇住了,他手指一松,泥灰从掌心溜出去,他忍着一种微妙的不满,出现在云台内殿。

谢秋石正蜷缩在塌上,脖颈到脚趾都惨白得像纸,额头和颧骨却嫣红如桃,领口大敞,乌发丝丝黏在身上。

燕逍碰了碰他的额头,掌心当即被烫了一下,然而整座瀛台山此时却是大雪飞扬,冻得窗棂上都结了霜。

“谢秋石。”他指尖一点,轻施了个咒术,把谢仙君从睡梦中惊醒,‘“你做噩梦了。”

谢秋石呜咽了一声,抗议似的用胳膊肘把他的手掌推开。

“谢秋石。”他又喊了声。

谢秋石不厌其烦地把他推开,整个人跪坐着趴在床上,头埋在两肘间,蜷缩成一个球。

“谢秋石。”燕赤城的目光忽然冷下去,抓着他的肩膀,像拆开一个线团一般把他从龟缩的壳子里拽出来,仰面按倒在床板上。

那双青绿色的眼睛终于睁开了,里头没有往日睡醒的娇憨迷懵,倒是清清冷冷神情恹恹。谢秋石终于开口了:“松开我,燕逍。”

“你梦到了什么?”燕逍仍然压着他,贴在他额头的掌心滑下去,虎口下意识地落在谢仙君细软的脖颈处,四根手指陷在雪白的脸颊里,声音却依旧温和宽纵。

谢秋石迷瞪蹬地瞧着他,又移开视线,目光追着天花板上不存在的蚊子乱晃,过了半晌才汇聚起来:“你怎么了?我做噩梦,你倒有脾气了。”

燕逍目光一紧,脱口而出:“你不可以做噩梦。”

谢秋石被他气笑了:“你怕是被秦灵彻气疯了。”话音一落他觉得自己也要被燕逍气疯了。

燕赤城不搭理他,按着他喉咙的手掌忽然松开,粗暴地钻进那敞开的衣襟里,环过他的身子,抱住了他赤裸的背脊,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腰下滑,托着他的臀部,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唉!”谢秋石惊喊,“你干什么?”

他整个人都像一个动物般被折起来,双腿凌空蹬了两下,只好圈住了燕逍的背,一头黑发乱糟糟地撒在两人身上,他的头埋在燕逍胸口,屁股坐在燕逍手臂上,胸腹蜷着,脚板勾着,活像一棵树上结着的果子。

燕逍死死地盯着他,忽然低下头,在他黑发掩映间苍白的后颈上留下了一个几乎见血的牙印,好像这个牙印越深,他心口的那个伤疤便能好得越快。

“你别太过分了!”谢秋石叫道,活鱼一样开始扑腾。

“你梦到了什么?”燕赤城重新问道。

谢秋石一僵,蓦地安静下来,泛着寒意的肩背上竟然开始渗出冷汗。

燕逍抚摸一只受惊的小兔般轻轻地抚摸着他,从耳朵尖开始,一遍遍地,以掌控的姿态沿着光洁的轮廓下滑,直到把他苍白的身体摸得发红,像被热水浸泡过一样,彻底地放松下来。

“以后没有螃蟹吃了。”谢秋石突然说道。

他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缩在燕逍的怀抱里,用一种抽泣似的气音说:“再也再也再也没有白津川的螃蟹吃了。”

燕逍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做任何暧昧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抱着怀中人,手掌捏着那瘦得微凸的背脊,一动不动地抓握着。

白津洞天是仙鬼交界处一所奇地,之所以鱼鲜肥美,草木不凋,只因通晓肴羞之鬼常来经营打理,此鬼名曰“富天翁”,乃是吞天道一名鬼将。这吞天道,不日前自是已因一道谕旨灭尽了。

谢秋石本是石头一块,对凡人之生死能有何感悟?石头所能懂得的,不过是那几只螃蟹再也不会给端到他面前来了,然而螃蟹端不端上来又有甚么要紧的?可他偏偏却蓦然明悟了山主人消逝前口称的“结束”,究竟是何道理。

山主人一头白发遥指远方,如拂雪尘:“结束就是再也不会在这山顶上站一整天,遥看去不了的渡口。”

结束便是“再也不”,手中所能触碰到的,口中能品尝到的,身畔能抚摸到的,眼前触及到的,再也不会出现下一次了。

伴随着鲜血、屠杀、哭喊、厌弃和畏惧的噩梦,裹挟着这种“再也不”,潮水一般涌进他的梦魇,灌进他的鼻子里,他觉得身上沾的血仿佛变成了火,火在烧,而瀛台山的天边下起滂沱的大雪,也无法抵消这种铺天盖地的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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